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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你便怎样?至于抗议,你没有这份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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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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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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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位不要,名誉不要,薪金不要,自己总可以处置自己吧?如何?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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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1日,鲁迅向中山大学正式提出辞职,与此同时,许寿裳和许广平也与鲁迅同进退,辞去了各自的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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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辞职是一件大事情。只要看他初来时欢迎的盛况,便可推知走后的影响。一个月前,当鲁迅声明不与顾颉刚一道共事时,傅斯年出于挽留,不得已采取一个妥协的办法,即不让顾颉刚任课,派他外出购买图书,鲁迅深知傅斯年的用心,但也没有立即便走,虽则不愿继续做他的“大傀儡”。于是,校方以为通过努力,可以让鲁迅收回成命。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毕竟不失为一种漂亮的装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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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了解鲁迅。他是不走回头路的。顾颉刚来粤,委实使他感觉大不舒服:中大开学时,自己费去气力不少,时既太平而学者莅至,天下人哪个有这等福气!然而,他的辞职却有着更为深刻的原因:对于广东,他已经完全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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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不是局外人所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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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的第二天,文科学生派出代表挽留他,他杜门不见。全校学生大会也做出挽留的决定,于次日派出四名代表,前来白云楼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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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们诧异的是,敲门时,应声的明明是他,而回话却是“周先生不在家”。他们认定是他的声音,于是,一再恳求,他才开了门,说:“你们打着代表的头衔来,所以我不会。”有为的青年都被捕了,被杀了,在如此恐怖的时刻被委为代表者,会是什么人物呢?对于青年,他早已不如先前那般的敬重了,而况目睹了他们在这场血的游戏中所扮演的角色:分成两大阵营,或则投书告密,或则助官捕人,且对别个的不能再造的生命和青春,毫不顾惜,甚至有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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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了三个钟头,鲁迅便无意再谈了。疲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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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校方代表,朱家骅曾多次来访。对于朱家骅,鲁迅觉得并不如戴季陶和傅斯年的可恶,话可以谈,但也不同他敷衍。后来,中大委员会两次派事务管理处主任沈鹏飞前来挽留,他动火了,干脆拒绝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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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是痛苦的,意志使他顽强。当环境强迫他接受的时候,他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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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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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上月租定的屋里,想整理一点译稿,大约暂时不能离开这里。前几天也颇有流言,正如去年夏天我在北京一样,哈哈,真是天下老鸦一般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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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4月26日给孙伏园的信中,他透露了自己的动向。姑不论这“流言”将来怎样蔓延到将要打官司的地步,反正他不会立刻从血泊旁边走开。他因成熟而世故,知道自己虽然灰色,一旦离开就会立即变成赤色的了。他必须留在这里,继续承受各种刺激和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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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可能地减轻心头的重压,他又使用起在北方用过的老法子:麻痹和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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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消沉是不行的,总得在纸片上誊一些文字,即使曲折一些,也得留一点时代的爪痕,使屠伯们逃脱不了世代子孙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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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他便为结集成书的《野草》写了一篇十分激切的《题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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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所谓“空虚”,其实是无法开口,无话可说,是对于以屠杀开其端的政治专制的抗议。因此,这已非昔日的空虚可比了,“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他为彷徨时代的结束而深感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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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道: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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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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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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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自己,为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我希望这野草的死亡与朽腐,火速到来。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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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在屠刀底下,的确不是“大笑而且歌唱”的时候;但是在此之前,就能“大笑而且歌唱”吗?在“革命的策源地”里,几个月来,实在没有过像样的颂歌和诅咒。只有当大屠杀的发生,赤裸裸地暴露了黑暗的存在,你才确信你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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