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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寝室的电灯熄灭着,月亮是暗暗的,死一般静寂,只有微微的呼吸,以判别床中睡的人还是活着,隔壁书房的灯光,从木门的上面的横式长方的玻璃上透射些光照过来。睡着的B一点也不动,约莫有三个钟头罢!如常的死般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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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书房中,她的爱者G,在书桌前收拾他照例做完的工作,伸个懒腰,静默的长伸出两腿来,似乎躺在帆布椅样的把身子放在坐的藤椅上,口吸着烟卷,想从这里温习他一天的课业,又似乎宁静百无所思似的,待烟吸完了,轻轻踱进寝室,先把未关好的窗门收起来,想是要放轻些,勿致惊醒B的好梦,不想反而不自然地铿的一声,窗关了的声响,魔被挑拨其蛮性,发为不清澈而反抗的声:“什么?把窗子弄的那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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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听不清魔说的甚么,只放轻脚步走到床前,扒开帐口,把手抱住B的脖子,小声地喊着B,继而俯下头向B亲吻,头几下B没有动,后来身子先动了两下,嘴也能动了,能应G的叫声了,眼睛闭着,B的手也围住G的颈项,坐了起来。B不久重又睡下,这时床上多添一个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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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你那么大声关窗子,把我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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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声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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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以后由我关好了,我先关窗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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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不用,你睡了醒透再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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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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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静寂来到,没有别的话语,直至良久。但B时时闭着眼,用手抚摩G的脸,继又吻他,总是手,吻,继续的在G的身子上,经过多少时,G说,我起来喝点茶,又吸一枝烟,重又躺在B旁,仍然没有话说,待烟都变成灰,已经散布在床前地下,G说,大约有两点钟了,我们灭灯睡罢!寝室暗黑,这时有些少光从正面的窗外射进来,B是静静的,G老是叹气,B没敢问,陪了经过好久时间,有点鼾声从G那里发出,B放心睡下,偶然G动了动,B赶快曲着身子来抱他,但总觉得他是被睡魔缠扰般不能自主地回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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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在那帐顶上狰狞发笑,G是长叹,B不知用什么法打尽那魔。这是一篇纪实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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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睡的人B是许广平,睡的人的爱者G指鲁迅,其间还安插了一个窥探隐私的狰狞的睡魔。表面上看来,睡魔的角色是虚拟的,意在加强某种戏剧意味和神秘色彩,然而在他们的生活中间,却实在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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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北京的时候,便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刺探他们的秘密,到离京时,类似桃色新闻的传言已经蜂起了,且随即跟踪他到了厦门。鲁迅虽然气愤,但也无法,只好咬紧了牙关忍受。后来,他奋力挣扎到了广州,作为一种反抗,干脆让许广平当了自己的助教,演讲时兼作翻译。搬进大钟楼的头几天,许广平替他布置卧室,挂窗帘,买食物及其他杂物;以后有客来访,也往往由她烹茶,拿出糖果和西洋饼干接待。所有这些工作,都是超出弟子或助教的本分的。然而,即使有意公开他们的关系,也只能到达这种程度。他们有必要做出保留,就因为考虑到了这横亘的魔祟,尤其在这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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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几个月后离开广州,他们才除掉了令人气绝的面具,在一起同居。对于公众舆论,他们是挑战者,从来藐视它的力量,但是又不得不期待它的承认。在旧道德和新道德之间,鲁迅毕竟也是“中间物”,他无法跳出一个古老的荒诞的文化环境对他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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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两次演讲·一场官司·系列杂感与“包围新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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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楼不是安全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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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既是名人,就难免要被利用,倘要奉行“敝帚”的原则躲起来,是万万办不到的。来访者仍然不少,侦探思想的固然有,但也有借助声望的;有伺机降罚的,自然也未灭绝纯粹的仰慕者。7月间,他曾先后应邀作过两次演讲:一次在知用中学,一次在广州市教育局主办的“夏期学术演讲会”。与其说不得已而为之,毋宁说出于个人的意愿。这个教师出身的人喜欢演讲,虽然次数太多要使他发烦,因为语言毕竟有文字所不及的好处,即席的随意发挥是颇具诱惑力的。况且,当此动乱的年代,公开露面反倒要比隐居更为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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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演讲仍然由许广平作翻译,有这样的同行者在身边,会给他增加更多的安全感、机智和勇气。在广州的最后一次演讲是十分出色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戴着脚镣跳舞以来,跳得最自由最成功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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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用中学的演讲是由一位青年朋友,国文教员参化邀请前去的,讲的是《读书杂谈》,一个很安全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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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四一二”大屠杀,国民党反动派实行“党化教育”,对青年学生加紧进行思想统制。就像针对“尊孔读经”而主张“少读中国书”一样,面对当前的这种政治态势,他也就带有针对性地提倡做“思索者”和“观察者”,“用自己的眼睛去读世间这一部活书”。血迹是可以掩盖的吗?有谁不能读懂血迹?他有一段话说先前吃过干荔枝、罐头荔枝、陈年荔枝,并且由这些推想过新鲜的好荔枝,结果吃过了,才知道和原来所猜想的不同,结论是非到广东来吃就永远不会知道。其实,他说的广东的荔枝也犹如广东之革命,所谈显然是自己的思想幻灭的过程。事实打破了猜想,所以他说:“实地经验总比看,听,空想确凿”,“必须和实社会接触,使所读的书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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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的用意是要打破国民党的政治欺骗和思想禁锢。他不可能在讲台上走得太远,在失去言论自由的时刻,他只能做这样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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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教育局的邀请也不是不能谢绝的,但是他想到了一个绝好的题目,当时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他自信可以做出色的发挥,兴奋之余,特别写信告诉朋友:“此举无非游戏,因为这是鼻辈所不乐闻的,以几点钟之讲话而出风头,使鼻辈又睡不着几夜,这是我的大获利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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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长而噜苏的题目:《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写在黑板上,真有点使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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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讲来却十分轻松自如,以古喻今,指桑骂槐,妙趣横生。演讲虽分两天进行,最后一天又值雨天,而听众不减,礼堂本来最多坐四百人,这回却增至五六百人,还有站着听的,比往日上课气派多了。演讲时,全场十分活跃,话音不时地被爆发般的笑声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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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市长和教育局长出席了这次“学术演讲会”的开幕式,并借此进行一番国民党如何重视知识阶级以及学术研究的宣传。这是很可恶的。鲁迅的演讲恰好要说明:有怎样的政治便有怎样的学术,在极权政治下面,知识阶级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思想自由和学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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