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024284e+09
1706024284 共同的事业,奠定了他们的友谊。
1706024285
1706024286 当冯雪峰传达了共产党方面的意图以后,鲁迅表示愿意接受。对于预先拟定的团体名称“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他认为,“左翼”二字还是用上去更明确一些。早在大革命期间,他就曾经以“左”“右”的概念对国民党内部的派别进行过分析。在这里,“左翼”应当代表着反对现行政权的革命的、进步的力量。事实上,在加入左联以后,他仍然参加民权保障同盟,表明了他的系列组织活动都是以反抗统治者为最高准则的。所以,对人们极力追逐的实际权力和各式头衔,他都有意加以回避。他说,他不一定参加左联筹备小组的工作,挂名可以,但不能每次会议都参加,有必要的、非参加不可的,他可以参加。
1706024287
1706024288 先是经过闸北区委第三街道支部也即后来的文化支部的研究,然后产生了左联筹备小组。成员一共十二人:鲁迅、郑伯奇、冯乃超、阳翰笙、彭康、钱杏、蒋光慈、夏衍、戴平万、洪灵菲、柔石、冯雪峰。其中,只有鲁迅和郑伯奇不是党员。第二次筹备会在1929年底召开,潘汉年作为中宣部联络员出席,传达了中央的指示,并指定筹备小组的任务是:一、拟出左联发起人名单,二、起草左联纲领。会上决定文件拟定后,先送鲁迅审阅,经他同意后再由潘汉年转送中央审查。
1706024289
1706024290 小组还决定,与鲁迅方面的联系人,除了冯雪峰,还有夏衍和冯乃超。
1706024291
1706024292 夏衍留日期间,曾经加入“社会科学研究会”,这同冯乃超、李初梨等人的动向不无关系;回国后,编入闸北区委第三街道支部,与钱杏、蒋光慈等太阳社成员的关系密切。在鲁迅与这群年轻的共产党员展开笔战的时候,他基本采取中立的态度,但是,也确曾给钱杏的论文翻译过一些名词术语,提供过一些“火药”。
1706024293
1706024294 冯乃超是站在阵前攻击鲁迅最力的人,但是见面以后,鲁迅却因他的诚挚而全然忘却了过去的仇隙,热情地接待了他。
1706024295
1706024296 会上公认鲁迅作为左联的“盟主”地位,但讨论用什么名义时,有人建议叫委员长,有人建议叫主席,没有最后决定。当鲁迅听取这些方案的报告时,坚决表示不能接受,说他从来是憎厌这类头衔的。
1706024297
1706024298 关于发起人的名单,他看过以后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问这上面为什么没有郁达夫?夏衍等解释说,郁达夫最近情绪不好,也不经常和老朋友来往。“那是一时的情况,”他听了,很不以为然地说,“我认为郁达夫应当参加,他是一个很好的作家。”大家接受了他的意见。
1706024299
1706024300 他还提到叶圣陶,但是因为多数不同意,结果没有被通过。对于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做法,他是不满意的。
1706024301
1706024302 纲领是参照苏联的“拉普”和日本的“纳普”的宣言拟订的,其中说的“诗人应是预言家”,“胜利,不然就死”之类的话,带有浓厚的脱离现实和妄自尊大的意向。鲁迅看了,缓缓地说了一句:“反正这种文章我做不出来,就这样吧。”
1706024303
1706024304 他向冯乃超他们讲过两个故事。一个是:有个农民每天挑水,一天突然想,皇帝用什么挑水呢?自己接着很有把握地回答说,一定是用金扁担。另一个是:一个农妇清晨醒来,想到皇后娘娘是怎样享福的,肯定是一醒过来,就叫:“大姐,拿一个柿饼来吃吃。”
1706024305
1706024306 委婉的讽刺。
1706024307
1706024308 他太懂得中国的知识分子了。
1706024309
1706024310 纲领在左联成立大会上通过了。但是,鲁迅在会上的发言,其精神却是批判这个纲领的。
1706024311
1706024312 左联成立大会在1930年3月2日在北四川路窦乐安路中华艺术大学一个教室里召开。出席大会的一共有四五十人。主席团三人:鲁迅、夏衍、钱杏,是会前由发起人协商好以后,由文委向大会推荐的。七人常委:夏衍、冯乃超、钱杏、鲁迅、田汉、郑伯奇、洪灵菲,也是事前考虑到了三方面力量的代表性,以及党与非党的比例,按等额选举的原则产生的,公布时则依选票的多少排列次序。大会决定成立“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会”、“国际文化研究会”、“文艺大众化研究会”等机构,创办联盟机关杂志《世界文化》,建立与各革命团体以及国际左翼文艺团体的联系。
1706024313
1706024314 潘汉年代表党率先讲话,然后由冯乃超报告筹备经过,郑伯奇对纲领做出说明,潘漠华代表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致祝词。接着,鲁迅、彭康、田汉、阳翰笙等相继发表演说。
1706024315
1706024316 鲁迅一开始就说:我以为在现在,“左翼”作家是很容易成为“右翼”作家的。……这不是有意重提论争时期关于“转向”、“突变”一类问题吗?的确是这样,连“前年创造社和太阳社向我进攻”的话也都说了,是的,他不怕开罪了新的战友。他认为有必要对思想斗争的历史进行反思。接触实际的社会斗争是第一位的问题。对作家来说,他强调的是现实体验和大众意识。后面就战略上提请大家注意的几点,如对旧社会和旧势力的持久战,战线的扩大,新战士的培养,以及联合战线的建立等,也都是前头所说的作家自身建设问题的延伸。
1706024317
1706024318 其实,鲁迅的讲话,完全是针对创造社太阳社在论争时所表现出来的小团体主义、个人主义、党员的优越感等等缺点而发的。但是,被他注入讲话中的极其深邃的思想,并没有引起与会者的重视,反倒被一种狭隘的宗派情绪淹没了。
1706024319
1706024320 “鲁迅说的还是这些话。”会场的后面嗡嗡起来。
1706024321
1706024322 从创造社和太阳社的一些人看来,应该改变态度的是鲁迅,而不是他们自己。对此,鲁迅也不是没有一个基本估计的,只是他不肯敷衍,不愿意在集体的名义下放弃个人的原则。
1706024323
1706024324 在左联成立的同一个月内,鲁迅写信给章廷谦,剖白自己加入组织的想法:“梯子之论,是极确的,对于此一节,我也曾熟悉,倘使后起诸公,真能由此爬得较高,则我之被踏,又何足惜。中国之可作梯子者,其实除我之外,也无几了。所以我十年以来,帮未名社,帮狂飙社,帮朝花社,而无不或失败,或受欺,但愿有英俊出于中国之心,终于未死,所以此次又应青年之请,除自由盟外,又加入左翼作家联盟,于会场中,一览了荟萃于上海的革命作家,然而以我看来,皆茄花色,于是不佞势又不得不有作梯子之险,但还怕他们尚未必能爬梯子也。哀哉!”
1706024325
1706024326 两年后,他回顾左联成立时的情况,说:“到一九三○年,那些‘革命文学家’支持不下去了,创、太二社的人们始改变战略,找我及其他先前为他们所反对的作家,组织左联……”
1706024327
1706024328 鲁迅参加左联,既有政治上的因素,同时也出于文学事业方面的考虑。对于国民党政治专制的现状,他是极端愤懑的,无论在意识或潜意识里,都需要有一个比个人强大得多的集体与之相对抗。眼见各种进步团体和刊物先后遭到封禁,他希望被压迫者能够联合起来,服从于全民族和人民的自由解放这个共同的目标。他知道,做文章的人是大概只能做文章的,因此这种政治上的要求便自然地落实到文学上面,而始终关注着新的作家和作品的产生。具有戏剧意味的是,他的一生都受着青年的蛊惑。当一样遭受着政府压迫的创造派青年向他主动检讨了过去的错误,他也就甘愿再度被利用,即使内心对他们抱有顾虑甚至是不信任情绪。但是,无论如何,对于左翼文艺运动,他是充满热情的期待的。
1706024329
1706024330 共产党方面的某些领导人出于政治的需要,或是职业的习惯,几乎一开始就像对待完整的政治组织那样对待左联,极力把它变成秘密组织,要求作家参加飞行集会等活动,忽视了它作为文学团体的特殊性质。于是,左联也就有了“第二党”之称。加以左联开始的基础不大好,内部的分子不够坚实,或借以营私,或故作激烈,到了后来,不但作品出不来,反酱在难以料理的人事纠纷之中。这样,距鲁迅的初衷也就愈来愈远了。
1706024331
1706024332 处在国民党专制政权和共产党内的左倾路线的罅缝里,他的战斗活动注定是艰难的。
1706024333
[ 上一页 ]  [ :1.70602428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