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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打手心呢?”他望了大家一眼,叹息似的说:“孩子是最怕这种刑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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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谈木刻,谈翻印画册,他又变得兴奋起来了,有时候笑起来,眼睛就像小孩子一样,眯起一条缝,只是说话多了,呼吸就会跟着迫促起来,连下颚和太阳穴也都痉挛般抖动着,露出久病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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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吃亏的,”他自嘲似的说,“几乎每印一次画集,都要赔本。例如《引玉集》、《珂勒惠支版画集》、《士敏土之图》……这些,现在都通通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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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香烟刚刚抽完,第二支又接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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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你告诉我的《拈花集》,什么时候出版呢?”曹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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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恐怕一时还不能吧。钱都差不多赔光了:印珂勒惠支,印《海上述林》……”他说到这里,很有兴致地忽然问道:“珂勒惠支的选集印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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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极了!”大家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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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我亲自衬纸,亲自校阅,——多的抽出,少的补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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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病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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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别人做的不如意呢。”他说:“而且,我送了一本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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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勒惠支收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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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直接寄给她,是叫人转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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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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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者小路实笃的哥哥。他是日本驻德的公使。不知会不会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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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官转去,我想总不会有什么毛病的!”曹白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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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这样想。”他说着,嘻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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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可知道珂勒惠支现在住在哪里?”白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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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已经回德国了。希特勒自然要抓她的,不过,大约已经订下了条件:不准教书,不准出版画集,要她安分守己地做个贤妻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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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位刻《士敏土》插图的梅裴尔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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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恐怕早已死在希特勒的‘仁政’之下了。”他表示很惋惜,接着又说:“所以,我要翻印珂勒惠支的版画。在世界上的女画家中,她是最值得我们介绍的。现在那画集都选定了,可惜的是没有钱来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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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说得入神的时候,座位旁边有人持着照相机“咔嚓”一声将瞬间的情景拍下来。他向那人扫了一眼,像怀疑,也像是厌恶,话也因此中断了一下,随后又照样无所顾忌地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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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谈的是苏联版画。他说,家里虽然已收藏了不少,但苦于没有时间整理,也没有钱翻印。有人问他能否拿出来公开展览,他摇了摇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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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恐怕很难。譬如在这里,政府是一定要和我捣蛋的。”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声调,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借用日本青年会吗?日本领事馆要来看,也不行。上次我所以把法国的作品也拉来同苏联的摆在一起,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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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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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谈了一阵,第三支香烟也抽完了。这时,他站起身,扭了扭呢帽,把它戴在头上,说:“我们再来看一看吧。”然后,轻捷地走近墙壁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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