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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40 许广平以为,他知道了《译文》和《死魂灵》的消息,就可以安静下来。然而他不,立刻要许广平把报纸和眼镜一并拿来。他一面喘息,一面细看《译文》的广告,看了许久才放下。原来,他记挂的并不仅仅在于他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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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42 注射,吃药,中午还吃了大半杯牛奶,然而仍然喘息不止。下午,冯雪峰前来,但是他已经不堪病苦的折磨,不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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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44 6点钟左右,内山叫来了看护妇,给他注射和吸入酸素、氧气。看来效果还不错,他已经能够安卧。须藤观察了一会,以为大约不妨事,交代说明天再来,便回家去了。随后,内山也回到了店里,但是仍然放心不下,先是派了一个店员到鲁迅家里住下,吃饭过后,又亲自请来了石井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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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46 诊察的结果,说是非常严重,内山便同许广平商量把周建人也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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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48 周建人到来不久,冯雪峰又来了。这时,许广平劝内山回去休息。内山怕她太操心,一直过了子夜,这才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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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50 马蹄钟嘀嗒嘀嗒响着。无边的寂静,夜太可怕太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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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52 连看护妇也睡去了。这时,由许广平看护病者,给他揩汗,好几次揩他的手时,他都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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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54 “时候不早了,你也可以睡了。”声音是那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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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56 “我不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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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58 为了使他满意,许广平就在他对面的床脚上斜斜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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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60 他不时地抬起头来看她,她一样报以深情的凝睇。有时候,她还陪笑地安慰他说,病情似乎轻松些了。但他不说什么,就又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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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62 后来,她给他揩手汗,他还是照样地把她的手紧紧握住。但是,她没有勇气回握了。她怕刺激他,怕他难过,便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轻轻放松他的手,给他盖好棉被。他似乎有些烦躁,好几次推开被子,她怕他受冷,又连忙盖好,过一刻,他又推开。看护没有法子,告诉他心脏十分衰弱,不可乱动的。他才不大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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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64 过了5时,看护提前给他注射,叫许广平立即把医生找来。然而,等医生赶到时,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体温也渐渐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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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66 冯雪峰、胡风、萧军、黄源、雨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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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68 宋庆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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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70 内山、鹿地亘夫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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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72 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悲哀、沉重、静肃的气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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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74 人注定是要毁灭的。但是,有多少人是在抗拒的行动中毁灭的呢?毁灭于枪林弹雨的战场,也许能激起人们一种英雄主义的仰慕;如果在一个小房间里,在书籍和稿件的毫无危险的包围之中,在紧张然而悄无声息的连续的写作之后猝然毁灭,还能唤起那种搏战的悲壮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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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76 《日记》写着“星期”二字就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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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78 然而,灯亮着。手稿摊放着。“金不换”无声地站在笔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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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80 没有人怀疑他不是在战斗中仆倒的,倒在落满箭镞的壕堑内;倒在以他的血肉筑构的掩体旁边,倒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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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82 人间鲁迅 [:1706015431]
1706027383 123. 民众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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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85 鲁迅的死,给上海带来极大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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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87 当天,《大晚报》刊登了由治丧委员会发出的讣告,次日的《大公报》、《新闻报》、《申报》等也都发表了讣告全文:鲁迅(周树人)先生于一九三六年十月十九日上午五时二十五分病卒于上海寓所,享年五十六岁。即日移置万国殡仪馆。由二十日上午十时至下午五时为各界瞻仰遗容时间,依先生的遗言“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除祭奠和表示哀悼的挽词花圈等以外,谢绝一切金钱上的赠送。谨此讣闻。消息从上海辐射出去,迅速传遍北平、天津、青岛、太原、开封、厦门、福州、广州、香港、无锡、昆明等全国各大城市。远届莫斯科、日本、朝鲜、南洋,以及更多的地方。报界纷纷称誉鲁迅为“文坛巨星”、“思想界的权威”、“中国文坛之惟一领袖”、“中国文坛底最高峰”、“中国民族解放运动的英勇战士”,把他的逝世看做是中国以至全人类的重大损失。旬月之内,各政党、团体、个人的函电,接连不断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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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7389 治丧委员会由十三人组成:蔡元培、宋庆龄、史沫特莱、内山完造、沈钧儒、萧三、曹靖华、许寿裳、茅盾、胡愈之、胡风、周作人、周建人。在冯雪峰最初起草的名单曾特意加入毛泽东的名字。但是,除了日文报纸《上海日日新闻》,其他报纸均未见披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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