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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他的是池田幸子。门外,她向一个瘦小的背影挥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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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保重,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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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鹿地亘那里回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傍晚,周建人过来,便一直谈话到11点,没有丝毫歇息,他太亢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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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人走后,许广平立刻整理卧具,催促他休息。他坐在躺椅上,说:“我再抽一支烟,你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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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下来的时候已经是1时了。3时半,他忽然坐了起来。许广平见状也坐起来,仔细观察他的呼吸,像是气喘初发的样子,接着咳嗽,气息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告诉许广平说:“一直睡不好,净做噩梦。”这时正当深夜,请医生是不方便的,为了减轻他的痛苦,许广平把自己事先购置的“忽苏尔”气喘药拿出来给他服了。按照说明书的规定,陆续服过三次,然而病态仍然不见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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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连斜靠着休息也不行了,只能屈曲着身子,双手抱膝而坐。许广平坐在他身边,分明地听见他心脏咚咚的响动,心里十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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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许广平早上7点钟去托内山打电话找医生。6点半左右,许广平就匆匆盥洗起来,准备出去。他坐在写字桌前,要了纸笔,戴上眼镜给内山写便条。许广平见他气喘得厉害,要求他不要写了,由自己亲口托请好了。他不答应,仍旧执笔写下去,歪歪扭扭地,几乎每个字都要改正了又改正。写到中途,许广平又一次请求他,不要再往下写了。他听了很不高兴,放下笔,叹了一口气,又拿起笔来续写,许久才凑成短短的几行,然后交给许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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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山粗粗一看,立刻觉察到问题的严重,心里不免一阵悸动。鲁迅平时写信,字迹总是非常工整的,今天却凌乱得快不能辨认了: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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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之外,从半夜起,哮喘又发作起来了。因此,已不能践十点钟的约,很对不起。拜托你,请你打个电话请须藤先生来。希望快点替我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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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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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拜十月十八日看完信,内山马上打电话给须藤,随后立即赶到鲁迅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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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鲁迅无言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右手拿着香烟,脸色很坏,呼吸是异常的困难,内山告诉他,须藤医生很快就会来,说罢就按摩他的背部。过了一会,许广平也过来按摩有关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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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动作,似乎都不能缓解他的病情,内山只好劝他服用他从家里带来的鸡蛋油。他顺从地吃了,结果,还是不能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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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内山和许广平仍在按摩着他的背部的时候,须藤来了。鲁迅见到须藤,便断断续续地说:“从4点钟起,哮喘又发作了,请快替我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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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藤早已把注射的手续准备好了,马上在他的右腕上打了一针。过了一两分钟,他说:“怎么搞的?总是没有效果。”须藤又加打了一针。几分钟过后,他的呼吸好像是平缓一点了。这时,须藤从旁观察着他那指甲已经发紫的手指,一边嘱咐给他用热水袋暖脚,再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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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些时候,他要内山停止按摩,说自己已经好一点了。等到快8点,内山因店里有约会,只好拜托须藤照顾他,然后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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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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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上有些什么事情?”他一直关心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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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只有《译文》的广告”,许广平告诉他,“你翻译的《死魂灵》登出来了,在头一篇上。《作家》和《中流》的广告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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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熟悉他的脾气。敌人写他的文章,他倒未必急于要看,他最关心的还是和他有关系的书的出版。往常,到了晚间撕日历时,他常常要提起:“明天什么书的广告要出来了。”他怀着对自己的写作即将出版的兴奋的期待,熬到第二天早晨,等报纸到手,就急急寻找这方面的消息。如果报纸来得迟,或报纸上没有按预定的计划登出广告,他就会立刻显出失望的样子,于是也就虚拟了种种变故,直到广告出来或刊物到手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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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广平以为,他知道了《译文》和《死魂灵》的消息,就可以安静下来。然而他不,立刻要许广平把报纸和眼镜一并拿来。他一面喘息,一面细看《译文》的广告,看了许久才放下。原来,他记挂的并不仅仅在于他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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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射,吃药,中午还吃了大半杯牛奶,然而仍然喘息不止。下午,冯雪峰前来,但是他已经不堪病苦的折磨,不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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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点钟左右,内山叫来了看护妇,给他注射和吸入酸素、氧气。看来效果还不错,他已经能够安卧。须藤观察了一会,以为大约不妨事,交代说明天再来,便回家去了。随后,内山也回到了店里,但是仍然放心不下,先是派了一个店员到鲁迅家里住下,吃饭过后,又亲自请来了石井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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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察的结果,说是非常严重,内山便同许广平商量把周建人也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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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人到来不久,冯雪峰又来了。这时,许广平劝内山回去休息。内山怕她太操心,一直过了子夜,这才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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