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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虽贤,兴事业不成,得禹而九州宁,且欲兴圣统,唯在择任将相哉!唯在择任将相哉!——《匈奴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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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人乎!贤人乎!非质有其内,恶能用之哉!甚矣!“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任。”诚哉是言也!——《楚元王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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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都有他对于人才之迫切的呼吁。本来,他的一部整个《史记》,也可说就是对于到那时为止的人才的总评衡。虽在他痛恨的酷吏,他也仍然就人才主义而加过高下的品题。他把人才的重要简直看在一个国家的兴亡之上,像《吴世家》的一篇史乘乃重在季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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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闳览博物君子”,《越世家》的一篇记录乃重在范蠡之“三迁皆有荣名,名垂后世”,他完全是像汉武帝那样求才若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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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对于政治的看法,从无为到超乎法治,从不得已而赞成守法到人才主义,大略已如上述。现在再附带说他对于战争的看法。他对于战争也是站在自然主义的立场的,他认为不可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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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含血戴角之兽,见犯则校,而况于人怀好恶喜怒之气,喜则爱心生,怒则毒螫加,情性之理也。——《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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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是生物学的说明了。所以他认为到必要时,就该用兵,而不赞成腐儒迁阔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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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与世儒闇于大较,不权轻重,猥云德化,不当用兵,大至窘辱失守(3),小乃侵犯削弱,遂执不移等哉?故教笞不可废于家,刑罚不可捐于国,诛伐不可偃于天下,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逆顺耳。——《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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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虽时时不掩其浪漫的色彩,但因为他有重在大处的识力,所以立论究竟很巩固,这就是前人所说“奇而不失其正”了。至于他说“用之有巧拙”,这就仍是像他对于政治的看法之有一种“绳墨之外”的向往而已。(《律书》可能为司马谈著,特司马迁亦必同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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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们不能不提及的,是司马迁时时站在百姓的立场说话。他痛恨那般仰承统治者的鼻息而压榨老百姓的人物,这可见之于他之责蒙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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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适北边,自直道归。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堑山堙谷,通直道,固轻百姓力矣。夫秦之初灭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伤者未瘳,而恬为名将,不以此时强谏,振百姓之急,养老存孤,务修众庶之和,而阿意兴功,此其兄弟遇诛,不亦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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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谓“百姓力”,“百姓之急”,“众庶之和”,这都真是老百姓的口吻。他说他们遇诛亦宜,用我们现在的话讲,就是凡和老百姓的利益相违反的人就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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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司马迁之民间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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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说民间精神也是浪漫情调之一时,则司马迁在这方面也没做了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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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虽因为儒家的教育之故,讲缙绅先生的趣味,讲雅,可是他骨子里的精神是平民的。他对于皇帝吧,每每赤裸裸地把他们的外衣剥掉,而极尽讽嘲之能事,写他们的怒,写他们的偏私,写他们的愚,写他们的好笑。对于官僚呢,他尤其在揶揄着,挖苦着。种种装模作样的人,如张汤,如公孙弘,如袁盎,在他看得一文不值。反之,在平民方面,他却极端礼赞着,向往着,用尽了他那极其熟悉而亲切之笔描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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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游侠根本是社会上的一种下层组织,也就是现在的所谓流氓。可是司马迁十分加以称道。他说:“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且缓急人之所时有也。”又说:“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故士穷窘而得委命,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耶?诚使乡曲之侠,与季次、原宪比权量力,效功于当世,不同日而论矣。要以功见言信,侠客之义,又曷可少哉!……至如闾巷之侠,修行砥名,声施于天下,莫不称贤,是为难耳。然儒墨皆排摈不载。自秦以前,匹夫之侠,湮灭不见,余甚恨之!以余所闻,汉兴,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扞当世之文罔,然其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至如朋党宗强比周,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侠亦丑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与暴豪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所谓布衣,所谓乡曲,所谓闾巷,正是指现在的所谓下层社会。你看他一则说“有足多者”,二则说“曷可少哉”,三则说“有足称者。”他的向慕为何如!秦以前的游侠湮灭不见,他便恼恨,汉兴以来的游侠为世俗所不了解,他便悲哀,他的同情又何如!游侠的纪律和信条,他是清楚的,这就是行果诺诚,赴士困危,不怕死,却又不矜伐。而且他们虽有势力,但不聚敛,也不欺弱者。尤其难得的,是他们同样有品德的锻炼,修行砥名,廉洁退让,这是比朝廷中那般伪君子像公孙弘等,高出万万的。所以就是触犯当时刀笔吏的法律,不合乎伪君子的“正义”,司马迁对他们也仍然在原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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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游侠,鲁有朱家,洛阳有剧孟,江淮之间有王孟,济南有氏,陈有周庸,代北有诸白,梁有韩无辟,阳翟有薛况,陕有韩孺,长安有樊仲子,槐里有赵王孙,长陵有高公子,西河有郭公仲,太原有卤公孺,临淮有兒长卿,东阳有田君孺,司马迁多么了如指掌!假若他不是深透在民间生活,他能这样熟悉吗?至于此中最大的人物郭解,他还亲自见过!郭解被迫搬家的时候,来送钱的出到千馀万,有人说他不够贤,立时被他手下的人割去了舌头,他的势力这样大,可是身材却十分短小,言语十分平庸,司马迁也是深深地有着印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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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的精神已经浸润在民间生活的内层了!所以他的文字也有着民间语言——白话——的生动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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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时丞相史,皆与黯同列,或尊用过之。黯褊心,不能无少望,见上,前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上默然有间,黯罢,上曰:“人果不可以无学,观黯之言也,日益甚!”——《汲黯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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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有富者田甲(4)……是时齐人主父偃知甲之使齐以取后事,亦因谓甲:“即事成,幸言偃女愿得充王后宫。”甲既至齐,风以此事。纪太后大怒曰:“王有后,后宫具备,且甲,齐贫人,急乃为宦者,入事汉,无补益,乃欲乱吾王家。且主父偃何为者,乃欲以女充后宫!”——《齐悼惠王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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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为中郎署长(5),事文帝,文帝辇过,问唐曰:“父老何自为郎,家安在?”——《张释之冯唐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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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铺之,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适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婴儿皆似君,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高祖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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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爵都尉汲黯是魏其,内史郑当时是魏其,后不敢坚对,馀皆莫敢对。上怒内史曰:“公平生数言魏其、武安长短,今日廷论,局趣效辕下驹,吾并斩若属矣!”即罢起入。上食太后,太后亦已使人候伺,具以告太后,太后怒,不食,曰:“今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岁后,皆鱼肉之矣。且帝宁能为石人邪?此特帝在,即录录,设百岁后,是属宁有可信者乎?”上谢曰:“俱宗室外家,故廷辨之,不然,此一狱吏所决耳。”——《魏其武安侯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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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多末像娓娓煦煦的家人语?司马迁不但所写的是白话,而且不是纸上的白话,却是地地道道的口语了。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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