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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情深树寄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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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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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独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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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壶系青丝,沽酒来何迟。山花向我笑,正好衔杯时。晚酌东窗下,流莺复在兹。夏风与醉客(3),今日乃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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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酒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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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如有意,罗生玉堂阴。东风吹愁来,白发坐相侵。独酌劝孤影,闲歌面芳林。长松尔何知?萧瑟为谁吟?手舞石上月,膝横花间琴,过此一壶外,悠悠非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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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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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君莫拒杯,春风笑人来。桃李如旧识,倾花向我开。流莺啼碧树,明月窥金罍。昨来朱颜子,今日白发催。棘生石虎殿,鹿走姑苏台。自古帝王宅,城阙闭黄埃。君若不饮酒,昔人安在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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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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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什么白云啦,明月啦,山花啦,流莺啦,东风,春风啦,天地万物,遂无不亲切了。在李白看,白云明月固然像自己一样是天地间有生命的东西了,但是他自己也何尝不像天地间的一朵白云一样,一轮明月一样?所以他是自己宇宙化,宇宙又自己化了。由前者,我们感到他的旷达,由后者,我们感到他的情深。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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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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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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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坐敬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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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末,他在人间所得的寂寞的哀感,正是因为有大自然里的亲切的对象给加以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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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人化”,人“宇宙化”,这也正是道教的理论使然;原来人和宇宙都是由同一的基础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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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在气中,气在人中。自天地至于万物,无不须气以生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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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洪《至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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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庄子所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五运历年纪》所谓盘古死了以后,呼吸化为风云,声音化为雷霆,左右两眼化为日月,四肢五体化为四极五岳;更有,道教徒所谓自身之肉体,各部分也都有名,并且有神,例如发神叫苍华,字大元,高二寸十分,脑神叫精根,字泥丸,高一寸十分之类……凡此种种说法,高深与粗浅虽然相去很远,但是其把宇宙“人化”,人“宇宙化”却是一致的,李白受了这种思想的洗礼以后,表现在诗里是那样便也毫无足怪了。在道教的范围以内,或者叫我们看了觉得太玄,或者叫我们看了觉得近乎迷信,但是一入于李白的手,表现在文艺中的,我们却只有觉得活泼洒脱,清丽飘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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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的第三个根本的概念是“自然”。“道”固然是宇宙的主宰了,其性质固然是动的(Dynamic)了,但是其具体的表现却就是自然界。《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二十五章)。所以我们明白“自然”,就能多少明白“道”。“自然”是怎么样呢?就是按着“生而不有,为而不恃”的大原则而进行的现象而已。李白观察自然,便也是这种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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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隅,似从地底来。历天又复入西海,六龙所舍安在哉?其始与终古不息,人非元气,安得与之久徘徊?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谁挥鞭策驱四运,万物兴歇皆自然。羲和羲和,汝奚汩没于荒淫之波,鲁阳何德,驻景挥戈?逆道违天,矫诬实多,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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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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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性质在积极的意义上虽然不容易说,在消极的意义上却是很明白的,这就是不是人为的,不是强制的,所以说“万物兴歇皆自然了”。李白在另一种机会说“一风鼓群有,万籁各自鸣”(《赠僧崖公》),意思也正相似。猛然一看,好像这种思想和道家的第一个、第二个根本概念冲突,因为既然有所谓“道”了,而且是“运行的”了,何以又说万物都是自然了呢?不过仔细一想,这疑团仍然可解,因为他们所谓“道”,根本是非常广泛,非常根本的,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老子》第七十三章),就“疏”言,万物都是自然的,好像没有什么拘束着,但就“不失”言,万物这没有什么拘束着的一事都就正是“道”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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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然”的概念出发,便又生出几种思想,一是发现了世界之物质的方面,就是人类也不过是物质世界的一种组合,所以李白说:“腾转风火来,假合作容貌。”(《与元丹丘方城寺谈玄作》)二是又由这物质的认识出发,便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感觉,不过物质的世界虽然同归于尽,“道”的原理却不跟着消灭,李白所谓“已矣哉!桂华满兮明月辉,扶桑晓兮白日飞,玉颜减兮蝼蚁聚,碧台空兮歌舞飞(4),与天道兮共尽,莫不委骨而同归”(《拟恨赋》),其中的“与”字实在是按照的意思,天道却并不会消灭的;三是由于观察自然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的原理,观察自然中春夏秋冬之代谢的消息,推到人事上便是“功成身退”的态度了,《老子》屡言“功成而弗居”(二章),“功遂身退,天之道”(九章),李白也时时有这种思想,他说“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行路难》),“愿一佐明主,功成还旧林”(《留别王司马嵩》),都是这种表现;四是因为主张自然,反对人为,反对强制,于是喜欢真,喜欢淳朴,在《庄子》的《渔父》中有:“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愚者反此,不能法天而恒于人;不知贵真,禄禄而受变于俗。”在李白便也同样有致慨于“朴散不尚古,时讹皆失真”(《酬王补阙惠翼庄庙宋丞泚赠别》)的宣言。凡此四端:物质的,同归于尽的,功成而退的,贵真的,都是由“自然”一概念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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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的第四个根本概念是“贵生爱身”,即宝贵生命,爱惜身体,这是脱胎在很早的道家里的一种思想,他们想种种方法,凡是危害生命,不利身体的事情都要避免,或者除掉,这种思想的骨子是以自我为中心,他们讲得非常实际,所以《老子》上甚而有“圣人为腹不为目”(十二章)的话,《庄子》上也有“周将处夫材与不材之间”(《山木》)的答,并且“帝王之功,圣人之馀事也”,原故在“非所以定身养生”(《让王》),李白承袭了这种思想,所以也常说藏身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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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芳莫弹冠,浴兰莫振衣。处世忌太洁,志人贵藏晖。沧浪有钓叟,吾与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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