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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789 行止是大节。再说个小节,两性之间的。至晚由《诗经》时代起,两性之间就容易生事,所谓“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之类是也。这所求是“淑女”,反侧的是“君子”,后世多称为“佳人”和“才子”,言外之意是,才子和佳人间就更容易生事。胡先生专看外貌,清秀潇洒,也是才子,何况还有多种有才的表现,就不会与佳人有什么丝萝牵扯吗?我上学时期,只听说在美国留学时期,曾有也是留学生的某佳人有爱才愿结成眷属之心,胡先生如何反应不知道;但事实是清楚的,奉母命,回安徽绩溪,与尚是纤足的江冬秀女士成婚,而且真就白头到老不变。近几年看记轶闻的某篇文章,知道还有与芳名为曹佩声的才女表妹一生互恋之说,确否且不问,事实总是双飞的仍是那位结发的江夫人。我非程朱陆王的私淑弟子,也就不想颂扬从一(兼指男)而终为无上美德,只是想到如胡先生,确有才子之实而没有西厢甚且北里之类的故事,与某些高位之人的幕前装腔弄势、幕后乱七八糟相比,总是值得记入《今世说》一类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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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791 马裕藻。马先生,字幼渔,我入学时期是国文系主任。大概是1933年吧,国文系维新,主任改为由文学院长胡适兼,随着马先生丢了主任之位,许之衡、林损二位并丢了教授之职。马先生在北大名不小,除了来校早、任“国文系”(学术界名人最多)主任之外,还因为生了个有名的女儿马珏,我在校时期公认为校花。马先生为人通达宽厚,有理想,我在《负暄琐话》中也介绍过。还有什么可以说说吗?因为他的晚年我和他多有交往,推想他多少也会有些壮志未酬的遗憾,所以想在这方面补充几句。马先生早年东渡日本,听过章太炎讲语言文字的课。在北大,我听过他讲“文字学音篇”(?)的课,记得还有薄薄的一本讲义,其内容想来就是由其业师那里拿来的。马先生口才不怎么样,讲,学生感到既不生动流利,又不条理清楚。比如也是章氏弟子的钱玄同,讲课就正好相反,生动而条理清楚。这是身为一系之主,在授业解惑方面并没有什么建树。有的人,如顾颉刚,口才也不行,可是能写。马先生应该有能力写,更有机会写,可是没见他写过什么。我有时感到奇怪,比如说,他同绍兴周氏弟兄过从甚密,何以就没有受到一点感染?与周氏弟兄比,钱玄同也属于多述而少作的一群,可是究竟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传世,马先生是连这一点也没有。当然,办学,多集些有知有识之士来为人师,也是一种事业。在这方面,马先生的功绩也许不小吧,可是时移则事异,在自己年甫过知命的时候,竟受到革新派的轻视,被动靠边儿了。难免有“老了,不中用了”之叹吧?还可以寄希望于下一代。听马珏说,她念北大预科,升本科时,是遵马先生之命,选政治系。马先生此命是出于一种妇女翻几千年被压迫之身的大志,其意若曰,学政治,入政场,一旦鹏飞上青云,也让男性明白明白,天生女儿身,也未尝不可以叱咤风云,超过男子汉的。上青云,尤其女性,是大好事。但是语云,好事多磨,不知为什么,马珏,还差几个月毕业,竟远走上海,结婚了。其后是找个远在青云之下的工作,养家,生孩子,终于没有入政场,直到健康情况日坏,治理自己也困难了。总之,就马先生说,许多事,应该大有成而结果是很少有成,除“畏天命”之外,还能怨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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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793 黄节。黄先生,字晦闻,我也写过他。本系的师辈,在我毕业之前归道山的有两位,他和刘半农(复)。刘先生年刚过不惑,全校感到很意外;黄先生年逾耳顺,虽未及古稀,总是已入老境,听到噩耗后一惊也就过去了。说到“老”,出入红楼的名人还有几位,如崔适、刘师培、吴梅和辜鸿铭,我都没见过。前者老去,后继者也就成为老。老的一个生活方式上的特点是“旧”,现在回忆黄先生,与其他人比,其突出的特点也就是旧。一贯是长袍,上课郑重其事,连微笑也不曾有,是旧。讲诗,用笺注法,都写在讲义上,其后并印成书,有《汉魏乐府风笺》《曹子建诗注》《谢康乐诗注》等,也是旧。做旧诗,集旧书,精于书法,连带还藏砚,更是旧。还有属于居室之事的,也无妨说说,是纳妾,据说还不只一位。在红楼,据我所知,或所闻,这方面,跳出藩篱而且名声在外的只有陈独秀,是好作狎邪之游。用旧的眼光看,纳妾还可以划入规规矩矩一类吧?我们也就只好这样看了。据马叙伦先生的《石屋余渖》说,黄先生作古以后,遗砚也是如夫人拿出来卖的。这都是旧,可取也罢,不可取也罢,总是都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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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795 孟森。孟先生,字心史,我入学时候年六十有四,以齿德论,是比黄晦闻先生还老一些的人物。特点与黄先生不同,黄先生是“旧”,孟先生是“朴”。他住红楼以南不远的马圈胡同,我们常见他走出银闸口转东往红楼。一年四季是粗蓝布长衫不新奇,新奇的是青布圆口鞋竟是家做的。我们向来不同他打招呼,因为确知他必看不见(高度近视),而且心里一定正想明清时代的什么事情或什么问题,即使视力不坏也不会看。上课也是这样,眼永远在讲义之上,不往讲台下看。他只会写,不会发挥,所以所谓讲课就是念讲义,认真,准确,一字不差。他花白头发,小个头儿。学问却既丰富又实在,所以还是合于一个“朴”字。他是明清史专家,我选他一年课,就是明清史。他的大成就是在课堂以外,著述不少,辑为《心史丛刊》,为许多内外行所钦服。也就因为潜心治学,在明清史方面有突出的造诣,学生有时候形容他,说现时,白菜多少钱一斤他不知道,可是成化或雍正年间,谁打谁一个嘴巴,他必记得清清楚楚。这说得也许真就不过分,比如民国初年,研究《红楼梦》,有些人醉心于索隐的时候,猜谜的一种是贾宝玉影射顺治皇帝,林黛玉影射秦淮名妓归冒辟疆的董小宛,孟先生就写了一篇《董小宛考》,证明小宛生于明天启四年,卒于清顺治八年正月初二,其时她二十八岁,顺治皇帝只十四岁。这是用史实给了胡思乱想当头一棒。孟先生于1938年初作古,想不到半个世纪过去,说红楼,索隐之风又刮起来,情况比八十年前更为荒唐,难道这就是后来居上吗?想到孟先生朴学的老成凋谢,不禁为之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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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797 钱玄同。钱先生原名夏,后改玄同,或署疑古玄同,别名很多,只好都从略。他是师范大学教授,在北大讲《中国音韵沿革》,是兼课。我听钱先生课一年,印象是人很高明,且精干,思路和口才都超过一般人。但我却没什么获得,因为我对三十六字母以及开齐合撮之类没有兴趣。我尊重钱先生,来由几乎都是课堂以外的。他湖州人,很早就到日本留学,与绍兴周氏弟兄一同在民报社听章太炎先生讲《说文解字》。回国以后,直到1939年初归道山,与周氏弟兄一直过从很密。这过从,早,有1922年的《呐喊自序》为证,鲁迅先生写,其时他住在S(绍兴)会馆,无事可做,便抄古碑。有个老朋友金心异(即钱玄同)来串门,劝他写点文章。他答应了,于是写了《呐喊》的第一篇《狂人日记》。晚,有《知堂回想录》一六五节为证,周作人先生写,就在钱先生病逝于医院(1939年1月17日)的前一周(10日),他还到苦雨斋去看周先生,接着于14日晚还写了一封信,不改游戏人间的常态,说“泥滑滑泥,行不得也哥哥”。钱先生精旧学,却不泥古,《新青年》时期,化名王敬轩,装作泥古,与刘半农演双簧,充当维新旗手的箭靶子,确是起了振聋发聩的作用。五四时期,直接出面写的文章,也是内容深刻而文笔犀利。总之,在红楼的诸多人物中,钱先生给人的印象是既有学问,又有见识,热心世事,肝胆照人。此外还有个常人难及又少为人知的优点,是与熟人交往,总是寓严正于突梯滑稽之中。手头存魏建功先生赠1931年钱先生致魏先生信一封,封皮兼写魏先生夫人王碧书,称王碧书先生,先生二字都加“女”旁;信中提到马四,二字用甲骨体,如画图;末尾署名疑古,二字用金文,也如画图:这是任何时候都乐得游戏一下子,在北大的师辈中可说是只此一家。附带说说,在红楼的诸多国学大师中,钱先生虽不以能书名,字用写经体,变楷为行,却显得刚劲流利,很好看。到解放后的新北大,魏建功先生成为唯一的善书者,字也出于写经体,推想就是取法乎钱先生的。以上说的都是好话。也要说说美中不足,是以钱先生之才之学,像是应该有大著作传世,可是想想敝箧中,除《说文部首今读》一个小本本以外,竟没有别的,原因为天乎,为人乎?总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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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799 周作人。周先生,字岂明,也写启明,更多署知堂,住新街口南公用库八道湾,自称所居为苦雨斋,或苦茶庵,是红楼内外的有名人物。有名,主要是来于写得多,内容和散文的风格都成家,并且不是一般的家。可是想介绍他却很难。有一般的难,是广度、深度都非一般,用简明的话说得恰如其分不容易。还有特殊的难,是他生不逢时,就国说,东邻太坏,自己太弱,所托身的北京竟江山易主。异族统治,就更躲不开气节问题。走为上计,可是他没走。中计是闭门喝苦茶,起初也许有此意吧,但终于还是开门,出了山。在他,也许有什么不得已,或竟是有什么理由,但国人(尤其他的旧相知)是不会谅解的。不谅解是一面,但他又像是与王克敏之流不同,不是迎头赶上,而是半推半就,何况他还有五四时期的维新业绩,以及更不容忽视的,上千万字的连文学史家也要刮目相看的著作。太复杂了,且不说评论,如何介绍呢?这个困难,我昔年曾经遇见。那是写《负暄琐话》的时候,多谈北大旧人,装作不见,不成,只好硬着头皮,拼凑一篇《苦雨斋一二》。说一二,表明只是一些琐事。正襟危坐的话也说了三两句,是一反北宋大臣吕端之道,大事糊涂,小事不糊涂,可惜。其后,又有人上门求写一篇全面而深入的。我不自量力,就真写了,因为想把存于内心的话全盘托出,就写多了,计比万言书还长,标题为《再谈苦雨斋》,收入《负暄续话》。困难仍在,如何解决呢?找个立脚点,是人与文,既不可分又可分;或者说,论文和诗的时候,宜于不以人废言。这样,我就不隐瞒观点,说(旧)诗,意境能够迈过古人,散文,意深远而语平实,冲淡至于不见用力,五四以来,也只能说是只此一家。好话比灶王老爷说得还多,这里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是想到出于他笔下的另一种,没有人注意甚且很少人知道的,像是也值得看看。这说的是挽联,我见过几副,都情挚而语妙,取游山可只爱片石之义,就说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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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01 挽联,旧时代常用,可是作好了不容易,要典重得体,寓辞采于肃穆之中。我昔年读《越缦堂日记》,见到一些出于李慈铭之手的挽联,觉得确是名下无虚士。现在,有些人吊死者,还愿意效昔人之颦,也作也写也挂,而看得过去的实在太少。这样,与今人比,周先生的几副就可以说是上追其乡先辈了。以下另行抄录,估计有难解处略加注。其一,挽黄晦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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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03 如此江山,渐将日暮途穷,不堪追忆索常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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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05 及今归去,等是风流云散,差幸免作顾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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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07 黄先生关心国家安危,曾刻“如此江山”印章。索常侍,索靖,西晋书法家,知天下将乱,见洛阳宫门铜驼,叹息说:“会见汝在荆棘中耳!”“九一八”事变后,黄先生在北大讲顾亭林诗,言及亡国之痛,感慨万端。其二,挽孟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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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09 野记偏多言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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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11 新诗应有井中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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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13 野记,指《心史丛刊》,其中言史事多感慨。井中函,郑思肖,字所南,南宋末年人,宋亡,著《心史》,盛以铁函,藏井中。孟先生写诗,多伤时事。其三,挽钱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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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15 戏语竟成真,何日得见道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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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17 同游今散尽,无人共话小川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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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19 上联原注:“前屡传君归道山,曾戏语之曰,道山何在?无人能说,君既曾游,大可作记以示来者。”小川町,在日本同听章太炎先生讲《说文解字》之地。其四,挽刘半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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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21 十七年尔汝旧交,追忆还从卯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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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23 廿余日驰驱大漠,归来竟作丁令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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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25 卯字号,北大第二院西南部邻街的一排平房,民初做文科教员预备室,居其地者,陈独秀、朱希祖为己卯年生人,胡适、刘复、刘文典为辛卯年生人,故戏呼为卯字号,言外意为兔子窝。下联,指1934年夏往塞外考察语音,染回归热,返京后卒于医院。其五,挽马隅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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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27 月夜看灯才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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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29 雨窗欹枕更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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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31 马隅卿,名廉,研究小说有大成就,1935年2月19日在北大课堂上因脑溢血逝世。前一日为旧历上元,他还上街看灯。雨窗欹枕,《雨窗集》,《欹枕集》,天一阁旧藏的明刊话本,马先生在南方买到的,曾影印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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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33 挽联抄完,回头看看,写这位,本想避重就轻,拉扯几句,混过去,没想到字数反而超过前几位。但木既已成舟,也就由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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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35 马衡。马先生,字叔平,与马裕藻和马廉是一家,都是宁波人。叔平先生是金石学家,所作曾集为《凡将斋金石丛稿》(1977年中华书局出版)。我上学时期只知道他写过《石鼓文为秦刻石考》,破周宣王猎碣的旧传,为治旧学者所推重。三十年代前期,故宫博物院院长易培基因有盗宝的流言离职,马先生继任院长(先为代理),担任此职二十年,据说在维护古物方面贡献不小。他在北大史学系是名誉教授,开“金石学”课,我听了一年。他个头儿在中人以下,装束和举止都整饬,说话慢条斯理,都有根有据,没有一句是出于灵机一动的。对学生虽严肃而和善,所以学生都敬重他。讲课有没有讲义,不记得了;以及我也摸索《金石索》《金石萃编》之类,还买过《陶斋藏石记》,诱因是来自马先生还是来自图书馆,或兼而有之,也说不清楚了。清楚记得的是有那么一次,大概是1933年暑后吧,马先生带着听金石学课的同学,十几个人,步行到故宫东路某宫去看青铜器。马先生带着学生看,指点,讲说,不外是“商器”“周器”等等。讲说间,有个同学问:“怎么知道是真的呢?”马先生停住,沉思了一会儿,答:“你要知道什么是真的,先要知道什么是假的。”另一个同学抢着问:“那么,怎么知道是假的呢?”马先生又陷入沉思,好一会儿,答:“你要知道什么是假的嘛,先要知道什么是真的。”同学们都笑了。其时笑,都有轻微的看不起黔驴的意思,心里想,既然是专家,通晓,为什么不能说说呢?其后,许多年,我也有亲近古物之癖,也就难于躲开真假的辨别,专就自己略有所知的说,总结经验,竟仍是马先生那两句话,其精髓是多看,对比,可意会难于言传。能意会是有所得,每逢这样的时候我就不由得想到马先生,原来那两句看似可笑的话是金针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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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4837 沈兼士。沈先生字还是兼士,是小学家,在北大国文系任课,讲的是文字学。据说他是宣扬“右文说”的,即主张形声字,声旁兼表义,如“戋”有“小”义,以戋表声之字,如笺、钱、线、盏、浅、残、贱等都有小义。我听过他文字学的课,只记得身材中等偏高,不胖不瘦,衣服讲究,留背(bēi)头,与孟心史先生比,是个注重外场的人物。态度严肃,口齿清楚,至于都讲了什么,就不记得了。在北大这个圈子里,有三沈(沈士远,沈尹默,沈兼士)五马(马裕藻,马衡,马鉴,马准,马廉)之说,推想三沈是亲兄弟,五马是大排行。沈士远,我没见过,也殊少所知。沈尹默先生,我也没见过,却多有所知。他是名书法家,写行写楷,都守二王矩蠖,并有理论来支持。他诗词也写得很好,我手头还有1929年北京书局印的《秋明集》,上下两册,上册收诗,下册收词,可惜为书名所掩,知道的人不多了。沈兼士先生在北大也以善书名,只是因为他的兄长尹默先生,以及也出入红楼的马叙伦先生,造诣太高,这就有如一般高个儿的女士,一旦走入时装模特之群,就欲挣扎也显不出来了。在我的记忆中,沈兼士先生还有个也许值得说说的特点,是“沙滩”地小(只是北池子北口外以东一个直径几十米磨盘状的小圆块)名大(就是不提红楼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全国许多学术界耆宿在这一带活动,只有他一个人连住所也是大名“沙滩”的一条东西向的小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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