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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态,缓慢优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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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说她的动作是很笨拙的。可是她起身时,会小心地整理下摆,行动起来风韵绰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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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她热心地走出走进,为两个女生张罗茶点。煮了浓咖啡,搬出核桃甜饼、花生米,还上了两杯白葡萄酒,可是却找不到咖啡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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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歉道:“真对不起,汤匙都还放在箱子里没打开。反正也在这儿住不长久的,搬来搬去,嫌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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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在剑桥已经住了快半年。《海上花列传》已经翻译完了二十回,约全书的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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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为,以现代的眼光来看,《海上花列传》也仍然是一部很好的中国小说。那是第一部用上海话写成的小说,出版于1894年。但她也不确定,西方读者们是否能接受这本曾经两度被中国读者摒弃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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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加了一句,“做哪一件事不是冒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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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正在写着一篇有关《红楼梦》的文章,同时她还打算把十年前就已开始着手的一个长篇,重新整理一番,继续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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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个关于《红楼梦》文章写成了一本书——《红楼梦魇》,那个长篇很可能就是自传体英文小说《易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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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对的人,她健谈,滔滔不绝,天南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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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张爱玲的公寓,已是午夜。两个女孩子激动得不行,因为见到了女神。她们一路跑着跳着赶上了最后一班开往波士顿市中心的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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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23日的黄昏,我披着羊毛围巾,穿着在圣路易斯买的跑步鞋,经过哈佛大学法学院的草地,经过百年橡树,站在马路这边,单只是看见矮墙上的那块刻有瑞德克里夫女子学院的铭牌,便已狂喜不已,碎步小跑过去,先就站在院门口拍照,有一种担心失去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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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里清一色英国建筑,清水红砖里镶嵌着白色的线条。小小的院落,修了一个喷泉,四周安置着长椅,很容易令人想起《小妇人》这类书的场景。引路的宗蔚冰女士,长着一副小巧玲珑的身材和五官,她顺势往长椅上一靠说,张爱玲很幸运,她走了没多久,瑞德克里夫女子学院就跟哈佛大学合并了,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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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10月8日,张爱玲到马萨诸塞州剑桥才几个月,就为赖雅送终。年薪也由五千美元减少为三千美元。1968年8月底,张爱玲从45室搬到“同宅较小的”43室。所谓“一间房的公寓”,可能是为了节省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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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揣度张爱玲是如何面对这样悲伤、手足无措的时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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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说过,她是孤独惯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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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下里张望,似乎要找出赖雅和张爱玲在这个院子的蛛丝马迹——她会把赖雅葬在橡树下面,还是把他藏在一个中国的青花瓷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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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10月8日,在瑞德克里夫女子学院,张爱玲为第二任丈夫赖雅送终。年薪也由五千美元减为三千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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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雅死后,张爱玲拍过一张照片。齐耳的短发,光洁的额头,一缕碎发垂在颈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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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四十七岁,急景凋年,一连串的蒙太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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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杀猪刀,刀刀见痕,毫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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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用一抿嘴的浅笑,挽住了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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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小说中已早有预言:“人生是残酷的。看到我们缩小又缩小的,怯怯的愿望,我总觉得有无限的惨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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