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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您知道吗,您给我注射药物的时候,我想起了中国的一部小说《歇浦潮》,那是一部被中国人忽略了的小说。那里面,也有用药引子堕胎的细节。您让我不要说话?是的,是的,我知道。我现在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祈祷了!我妈妈说,我们湖南人是最勇敢的,最勇敢的!……(轻声对自己说)但是我是真的害怕呀。(躺下,将脸埋在被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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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楣上,啄木鸟的挂钟嘀嘀嗒嗒。张爱玲在床上,在白色的被单里翻滚,啄木鸟出来报时,令在场的观众一惊。窗外,警车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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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在床上,似乎听见动静,从被单里探出身子,赖雅从外面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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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虚拟面对赖雅)亲爱的,你回来了?你在对街买了一只烤鸡?晚餐?我要不要吃一点?(突然俯身,一阵抽搐,掀开被单查看)上帝啊!出来了,是一个男孩。(坐直了身子,头发被汗水濡湿,做出抱起男孩的虚拟动作,动作很别扭,很生疏)是一个男孩子,一双眼睛大得不合比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把孩子放在床单上)我一向对于小孩是尊重与恐惧的。倒不是因为“后生可畏”。多半他们长大成人之后也都是很平凡的,还不如我们这一代也说不定。父母大都不懂得子女,而子女往往看穿了父母的为人。自我牺牲的母爱是美德,可是这种美德是我们的兽祖先遗传下来的,我们的家畜也同样具有——我们似乎不能引以自傲。本能的仁爱只是兽性的善。我们的精力有限,在世的时间也有限,该做的事又有那么多——凭什么我们要大量制造一批迟早要被淘汰的废物?我们自己是要死的,可是我们的种子遍布于大地。我从来不想要孩子,如果我有孩子,一定对我很坏,替我母亲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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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起身下床,继续着怀抱婴儿的动作。她沿着床架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走出舞台。真丝的睡衣裤灌满了风,如同一群白色的起飞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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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效:抽水马桶排山倒海的巨响,夸张、刺激、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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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更加苍白地进入舞台,恍恍惚惚,摇摇摆摆,身子薄得如一张纸,梦游一般,坐下来,坐在床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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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这么小的一个肉身,足有十英寸长,笔直地立在白瓷壁上,恐怖到极点的一瞬间,我扳动了坐便器的冲水把手,以为冲不下去的,竟在波涛汹涌中消失了。消失了——花了四百美元。赖雅没有钱。自己的孩子,用自己的钱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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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有什么东西,在内心底层破碎了。是的,我听见了破碎的声音。(灯光打在张爱玲童年的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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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孩子!我不要做母亲!萧红也是这样的,也是这样的。萧红比我还要不堪,出生的孩子离奇地死去。莫非,也是母亲的谋杀?生于这世界,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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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搬一把椅子坐在自己童年的照片前,优雅地悲伤地坐着。灯光定格在她的额头,光滑的没有任何俗念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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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可以无限制地发展下去,变得更坏、更坏,比当初想象中的不堪的境界还要不堪。我喜欢自己三岁时怀疑一切的目光。将生命尽情地演出,不在乎别人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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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大作,答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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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士·莱昂:赖雅太太!赖雅太太!您在吗?我们约好的,今天上午见面,现在已经下午5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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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笔直地坐着,无比安详,如入无人之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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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我已经说过了,张爱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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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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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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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一瓶日本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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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穿一件雪纺绸晨衣,后背一朵巨大的绽放的红玫瑰,暗喻她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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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雪白的长毛绒拖鞋,背对观众,在水池前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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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上,一台很小的电视机,音量很大,也可以出现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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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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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11月22日,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在美国南部的得克萨斯州达拉斯市遇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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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11月22日,苏联无人驾驶的火星2号宇宙飞船把着陆器送到火星上,这是人类第一次派到这个星球上的“使者”。之后,美国也向火星上发送了同样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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