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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70 刘半农早年写过侦探小说,后向《青年杂志》(《新青年》前身)投稿,结识陈独秀,1917年因《我之文学改良观》一文,被蔡元培看重,破格聘为北大预科国文教授。《新青年》初期作者少,胡适不催不写;鲁迅消沉拖拉,在钱玄同再三催促下才勉强完成《狂人日记》;钱玄同爱催别人,自己却很少交稿;沈尹默只答应,绝对不写;倒是刘半农属于快手,故发稿较多,《新青年》一度每期都有他的文章,可见是很活泼的。“但半农的活泼,有时颇近于草率,勇敢也有失之无谋的地方。但是,要商量袭击敌人的时候,他还是好伙伴,进行之际,心口并不相应,或者暗暗的给你一刀,他是决不会的。”鲁迅还说:“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开着的,里面有几枝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适之先生的是紧紧的关着门,门上粘一条小纸条道:‘内无武器,请勿疑虑。’”半农却是令人不觉其有“武库”的一个人,所以鲁迅“佩服陈胡,却亲近半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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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72 鲁迅亲近刘半农,能与他多谈闲天,一多谈,刘半农就露出了缺点。几乎有一年多,他没有消失掉的从上海带来的才子必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艳福的思想,好容易才给鲁迅他们骂掉了。可见刘半农曾经是鸳鸯蝴蝶派,后来“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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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74 刘半农虽然打了几次大仗,但他中学未毕业,学历低,发言草率,常被讥为“浅”。鲁迅并不讳言半农浅:“半农确是浅。但他的浅,却如一条清溪,澄澈见底,纵有多少沉渣和腐草,也不掩其大体的清。”这也是坦率之言。正是因为被鲁迅等人打击批评,刘半农才要坚决留洋,他在北京大学资助下得以赴英。英国物价高,加上他带全家留洋,难以维持,一年后不得不转到较便宜的法国去继续学业。刘半农在留学过程中只给鲁迅寄了一张明信片。鲁迅说:“我最懒于通信,从此我们就疏远起来了。”其实鲁迅是最勤于通信的人,曾在两年间给周作人写过400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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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76 1925年秋天,刘半农回国后,与鲁迅交往较少,但仍是朋友,之后两人有三次共餐的记录。1926年春天,刘半农为重印《何典》,请鲁迅写序。《何典》是清代张南庄编著,运用俗谚写成,带有讽刺而流于油滑的章回体小说,共十回,刘半农将此书标点重印。鲁迅在短序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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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78 我看了样本,以为校勘稍迂,空格令人气闷。半农的士大夫气似乎还太多。至于书呢?那是:谈鬼物正像人间,用新典一如古典……难违旧友的面情,又该动手。应酬不免,圆滑有方,只作短文,庶无大过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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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80 鲁迅是章门弟子,古文功底极强,傲视同辈,对刘半农的校点自然极不欣赏,“校勘稍迂,空格令人气闷”的句子中,批评的意思很浓厚,“难违旧友的面情”,应酬的意思很浓厚,这令刘半农深感不快,后给鲁迅赠书时,刻意不题字,双方有了隔阂。鲁迅在《忆刘半农君》中也承认这批评使“半农颇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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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82 1926年6月,成舍我请刘半农担任《世界日报》副刊主编后,刘半农专门拜访鲁迅,请他写稿,得到鲁迅的同意。鲁迅专门为他写了《马上日记》,分四次刊完。这一阶段两人交往密切。刘半农也将刚印好的《茶花女》和《扬鞭集》各一本寄赠鲁迅,用墨笔题“迅兄教正复”五字。“复”即他自己的名字。鲁迅投桃报李,1927年1月,在广州托未名社的韦素园送《坟》一册给刘半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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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84 1927年,张作霖坐镇北京,氛围肃杀,“语丝派”中俞平伯、章衣萍、钱玄同等先后南下,只剩周作人、刘半农,刘半农建议停刊。鲁迅知道后,极为不满,在私信中说:半农不准《语丝》发行,实在可怕,不知道他何从得到这样的权力的。还说刘半农“狄克推多”(指独裁)得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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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86 刘半农此时并不知情,还在推荐鲁迅候选诺贝尔文学奖。当时,因发现楼兰古城而名扬世界的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准备赴中国西北科考,刘半农闻讯后立刻联络北大、清华等机构,创“中国学术团体协会”,抵制赫定单独考察,要求成立联合考察队,且受协会控制。刘半农出面谈判十余次,斯文·赫定最终接受了一个被国人戏称为“倒过来的不平等条约”——为笼络刘半农,斯文·赫定请他推举一名中国作家候选诺贝尔文学奖。斯文·赫定是瑞典学院和瑞典皇家科学院的双料院士,有诺贝尔奖提名权。刘半农想推举鲁迅,请台静农致书鲁迅。1927年9月25日,鲁迅给台静农写信,予以婉拒:“九月十七日来信收到了。请你转致半农先生,我感谢他的好意,为我,为中国。但我很抱歉,我不愿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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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88 鲁迅当年的心思很难猜,他内心深处并不承认刘半农的文学及学术成就,由他推举自己,非己所愿;加之这个推举名额是用同意斯文·赫定到中国西北科考换来的,鲁迅并不买账,这后来被魏建功解读为“严正而又坚决地拒绝了帝国主义阴谋分子斯文·赫定的‘诱惑’”。赫定一生只行使过5次提名权,3次与中国相关,即提名赛珍珠、胡适和林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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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90 《语丝》在北京被张作霖禁止后,李小峰请鲁迅在上海编辑《语丝》。1928年2月,刘半农在《语丝》4卷9期上发表“杂览之十六”《林则徐照会英吉利国王公文》,他在按语中说,林则徐被英人俘虏,“明正典刑,在印度舁尸游街”。这是他搞错了。事实上,林则徐被罢职后,发配新疆伊犁充军,1850年病逝。鲁迅在第14期《语丝》上选登了一篇极平和的纠正刘半农先生的“林则徐被俘”之误的来信,指出了这个错误以后,刘半农就不再有片纸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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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92 这次误会后,两人关系进入了“无话可谈”的低谷。1928年8月4日晚,李小峰及夫人在上海万云楼请客,客人有鲁迅、许广平、周建人、刘半农、沈尹默、郁达夫、张友松、林语堂及夫人。这次饭局就是鲁迅在《忆刘半农君》一文中提及的:“五六年前,曾在上海的宴会上见过一回面,那时候,我们几乎己经无话可谈了。”(1934年文)关于这次饭局,鲁迅给章廷谦写信说:“沈刘两公,已在小峰请客席上见过,并不谈起什么。我总觉得我也许有病,神经过敏;所以凡看一件事,虽然对方说是全都打开了,而我往往还以为必有什么东西在手巾或袖子里藏着。但又往往不幸而中,岂不哀哉。”“沈刘两公”指沈尹默、刘半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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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94 之后,鲁迅对刘半农的仕途非常关注,每一提及,必流露讽刺。如1928年9月19日,鲁迅给章廷谦写信:“半农长豫,傅斯年白眉初长师范,此在我辈视之,都所谓随便都好者也。”此处“半农长豫”指传说中刘半农要任河南教育厅厅长。1930年4月28日,南京政府教育部任命刘半农为国立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院长。鲁迅先已风闻,3月21日夜给章廷谦写信说:“半农玄同之拜帅,不知尚有几何时?有枪的也和有笔的一样,你打我,我打你,交通大约又阻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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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96 鲁迅一直对刘半农略有微词,但半农的忠厚,还是使他感动。1932年11月20日,鲁迅到北平探望母亲,刘半农打算去看鲁迅,后被别人劝阻了。“这使我很惭愧,因为我到北平后,实在未曾有过访问半农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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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198 鲁迅晚年,在他看来,“半农渐渐的据了要津,我也渐渐的更将他忘却”。但从报章上看见他禁称“蜜斯”之类,却很起了反感;又看见他“不断的作打油诗,弄烂古文”,回想先前的交情,也往往不免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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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200 禁称“蜜斯”,指刘半农出任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院长后,禁止女生去营业性舞场,且反对互称“蜜斯”,理由竟是“吾人口口声声呼打倒帝国主义之口号,而日常生活中尚将此不需要之帝国主义国家语言中译来之名词引用,诚不知是何种逻辑”,令舆论大哗,刘亦黯然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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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202 “作打油诗,弄烂古文”,指胡适回北大任文学院院长,正逢40岁生日,胡适特别说明不过生日,刘半农、赵元任等人依然联名送贺诗。4年后,周作人50岁生日,自题两首白话诗,被林语堂发表,结果又是一番众人应和,刘半农写了5首,鲁迅讽为“群公相和,则多近于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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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204 凡此种种,均让鲁迅不满,所以他写道:“我爱十年前的半农,而憎恶他的近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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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206 鲁迅虽写文章批评刘半农,却一直是化名,不肯亮明身份,说明对二人的关系还是抱着希望,不愿意弄到公开冲突的地步。1935年6月,刘半农携助手前往内蒙古等地调查方言,染上了“回归热”,回京后被庸医所误,等送到协和医院,已难回天。刘半农去世后,鲁迅写了诚恳忠厚的纪念文章,称“现在他死去了,我对于他的感情,和他生时也并无变化”,“我愿以愤火照出他的战绩,免使一群陷沙鬼将他先前的光荣和死尸一同拖入烂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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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208 鲁迅与刘半农的交往,爱与憎恶交织不言弃。民国学人,格局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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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213 鲁迅的饭局 [:1706053445]
1706055214 鲁迅的饭局 传叔祖母治馔饯行——故乡的山水渐渐远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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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216 时间:1919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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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218 地点:鲁迅绍兴老家周子传太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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