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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75 但是,19世纪的西方传教士基本是主张文化体系是完整不可分的(这当然与基督教一神独尊的排他性相关联)。他们以为,对异文化要么整体接受,要么全盘拒斥,没有什么中间立场。即其所谓:“欲求吾道之兴,必先求彼教之毁。”[35]因此,对中国士人来说,学习西方颇有点不归路的意味。以今日的后见之明来看,近代中国人学西方真可说是“邯郸学步,反失其故”。而之所以失了自己的“故”,原因固然甚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西人所坚持的文化整体论。要学习异文化,必同时摒弃己文化。两者不能妥协,也就谈不上什么会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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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77 冯友兰说:“清末人本以为西洋人是野蛮底,其所以能蛮横者,纯靠其有蛮力。对于有蛮力者之蛮横,亦只可以蛮力应付之……所以清末人之知注重力……部分是由于清末人看不起西洋人之所致。”[36]但是,中国人既然开始注重力而搁置自以为所长的理,实际上已开始接受西方的思想方式。其早年提出“师夷之长技以制夷”,是觉得与“夷人”不可以理喻,不得不讲求力,还是降而求其次的意思。到同治年间办洋务求自强,主张“破华夷之界”,虽仍未离师夷长技的思路,实已无降格之意,而渐有拔高中国自己之心。彼时反对师事西方的叶德辉,乃不得不反对“以国之强弱大小定中外夷夏之局”。[37]叶氏所反对者,虽然未必就是其对立面所直接提倡者,但叶既感有必要提出反对之,大约已渐有类似的认知出现。后来一些中国人自认野蛮,正是以强弱分夷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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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79 这里仍有西潮的影响。中国传统本崇让不崇争,《春秋谷梁传》(定公元年)说:“人之所以为人者,让也。”老子主张“不争”,墨子讲究“不斗”,思路相近。许多人心里未必真喜欢让,但表面上仍不得不崇之,盖世风使然也。这正是赫胥黎所强调而严复所不译的后天伦理作用。西潮入侵,国人由重理转而重力。过去受压抑的法家耕战思想被重新“发现”,进而引发出商战以至学战思想,[38]“争”渐具正面价值。这是后来“物竞”思想流行的土壤,只是还缺乏系统的表达。《天演论》能风行于世,正在其不仅解答了中国何以败——因劣,而且提出了解决的路径——即争。国人已先有争的意识在,自能不胫而走。要言之,争的观念因西潮而显,亦由西潮为之正名。美国史学家史景迁(Jonathan D. Spence)在其关于中国近代的新著封面上以中文大书一“争”字,[39]盖有所得焉。尚争而不尚让,正是中国近代与前近代的一个重要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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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81 到严复译述《天演论》,特别是他把进化论化约为“优胜劣败,适者生存”的简单公式并得到广为传播时,已经注重力并且尊西的许多中国士人很快被说服就不足为奇了。甲午兵战失败,士人纷纷寻因。《天演论》一出,简明而系统化,而人皆以为言其所欲言。盖重力尊西尚争的倾向已为严复版进化论的风行准备了语境。有此理论,强力就成了最好的说服手段。一旦胜者是因为其文化优越这样一种观念在士人心中树立起来,失败者的传统自然像粉一般碎了。既然中国屡被战败,则其文化必然低劣。中国人以前是不以成败论英雄的,中国历史上两个从人变成神的关羽和岳飞以及一个半人半神的诸葛亮都不是成功者。如今则承认败即是劣,可知其价值观念已完全转到西方一边了。西方在改变中国人思想方式一点上已基本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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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83 中国士人一旦主动学习西方,西方文化优越性的确立就只是时间问题了。从“夷务”到“洋务”再到“时务”,由贬义的“夷”到平等的“西”再到尊崇的“泰西”,西方在中国人思想中的地位步步上升。1891年,康有为已指出当时士人“稍知西学,则尊奉太过,而化为西人”。[40]到1898年,热心传教事业的立德(Archibald Little)已肯定地写道:“西方思想方式[在中国]取得控制地位的日子一定会来到。”[41]若比较立德的满怀信心与1869年时杨格菲的犹疑,中国思想界的变化之大就可见一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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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85 的确,问题并不在康有为所说的知多少西学。因为太平天国以还,出将入相影响朝政最大的几位汉臣如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以及后来的维新变法诸人,均是在往西走的方向上,而且越走越远。在这种情形下,“乔木世臣、笃故旧绅,亦相率袭取口头皮毛,求见容悦”。[42]如此流风所播,到20世纪初,“国粹学派”的邓实已形容当时知识界的风气是“尊西人若帝天,视西籍如神圣”。故余英时师判定:“西方理论代表普遍真理的观念”在1905—1911年间已“深深地植根于中国知识分子的心中”了。[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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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87 中国士人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并敢于将重心放在后者之上,是基于中学可以为体而文化体系可分的信念。但由于未能认识到文化竞争的严重性,就顺着“西学为用”的路径走入了西方的思想方式。一旦中国人承认自己文化低劣,则为了自救,除了学习西方之外别无选择。在这种情形下,自以为“野蛮”,主张为重建新中国新文化而破坏自己的传统,都是顺理成章的发展。到1895年,严复就认定所有中国学问既不能致中国于富强,也不能救中国于危亡,故通通可说是“无用”,皆应暂时“束之高阁”。[44]一句话,中学已不能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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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92 再造文明之梦(胡适传)(修订本) [:1706065566]
1706066093 再造文明之梦(胡适传)(修订本) 四 中学不能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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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95 蒋介石在《中国之命运》(据说主要为陶希圣所撰)中说:“中国人本为不甘心做奴隶而学西洋的文化,然而结果却因学西洋的文化,而在不知不觉之中做了外国文化的奴隶。”这正是在“西学为用”之后,中学却不能为体这个诡论现象的具体写照。严复在甲午之后主张把无用的中国学问“束之高阁”,已道出了中学不能为体的消息。不过,严复这样的“先知先觉者”,起初尚不能代表整个中国思想界。随着中国在义和团一役的再次惨败,严氏的观念不久即成为士人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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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97 1903年,一个湖南留日学生自问:“中国有何种学问适用于目前,而能救我四万万同胞急切之大祸也?”这一问十分有力,而答案是否定的。故他断定:“惟游学外洋者,为今日救吾国惟一之方针。”而且,据此人的看法,中国学问不仅不能救亡,实际上中国面临亡国亡种的危局,正“守旧主义鄙弃西学者之一方针之所酿成”。[45]这个看法在当时有相当的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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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099 这也是中西学战的结果。章太炎注意到,西人欲绝中国种性,必先废其国学。初仅传教士鼓动之。后留学生接受了西人观念,以为中国科学不如西方,遂谓“一切礼俗文史皆可废”。[46]的确,帝国主义侵略所至,总要争夺被侵略国的文化控制权。其主要的方式,就是贬低打压本土文化。在此文化竞争中,一般而言,被侵略各国的人民有一个共同的倾向,即回向传统寻找思想资源和昔日的光荣以增强自信心。[47]康有为革新孔子,虽然已搀和了不少西洋内容,到底还是在传统中寻找思想资源。但中学不能为体之后的中国人则反是,他们回向传统看到的更多是问题和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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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01 结果,不仅中国学问是无用有害,中国风俗也变得野蛮起来。1904年,一位署名陈王的作者在讨论中国婚礼之弊时,先略述西方婚俗,断言已“足征其风俗之至则,人伦之乐事”。再“返而观之中国之社会”,所见则是“妇姑勃溪矣,兄弟阋墙矣,而大好之家庭,自此终无宁岁”。他进而总结出六条中国婚礼的通弊,下结论曰:“世界皆入于文明,人类悉至于自由,独我中国,犹坚持其野蛮主义、墨守其腐败风俗,以自表异于诸文明国之外。遂使神明之裔濒于沦亡,衣冠之族侪于蛮貉。”[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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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03 论者显然是先存西文明中野蛮之定见,据西例以反观中国家庭。其实,中国婚姻固不尚自由选择,而家庭之稳固则远过于西方。论者本不知西,而敢下断语,足见中西文野之殊,已成为时人固定认知。认知一变,再据此义检讨所有中国制度风俗,自无不野蛮腐败,“侪于蛮貉”固亦宜焉。惟彼时人所用之“野蛮”,实亦与“文明”相对应,要皆新入之西词,已不尽是中文原始之意。其价值判断的强烈,犹远过于中文原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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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05 孔子尝谓:我欲仁,斯仁至矣。章太炎指出,这也可反推而言之曰:我欲不仁,斯不仁至矣。传统范围本来博大,要找什么通常就能找到什么。关键还是人的主观取向在起作用。且中国传统本有一种“反求诸己”的取向。用今日的话说,就是有了问题先做自我批评。故我们若看本世纪初以来的中国思想言论,凡说及中国的弊病,均下笔顺畅,出口成章;到说及救弊治病之法,则又多婉转羞涩,常常不知所云。到辛亥革命之前,据太炎的观察,反求诸己的取向已造成“糜烂不可收拾”之局面。[49]中学不能为体已是显而易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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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07 若中学不能为体,西学也就难以为用。钱穆指出:“中体西用”虽然是晚清士人的共识,但当时的人“实在也并不知道中学之体是一个什么体。自己认识不足,在空洞无把柄的心理状态中,如何运用得别人家的文化成绩?”故“西学为用”其实也是不成功的。而空洞无把柄的心理状态既是体用皆空的重要原因,更造成思想上的激进。钱先生观察到,晚清中国思想界正由专重经典转向积极入世,此时也是积极入世的西方思想进入,本易相投契。但积极入世在知识上和思想上都应有更多准备,中国思想界则对此准备不足,“自己没有一明确坚定的立脚点”,在西潮猛烈冲击之下,反而产生种种冲突阻碍,“由此激起思想上的悲观,而转向极端与过激”。[50]结果就是近代中国思想界的激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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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09 的确,对中国士人来说,不过几十年间,就由文变野、由自视为世界文化中心到自居世界文化的边缘,这中间的心态转变,必然是极其复杂的。不过,中国士人得出必须学习西方的共识并逐渐以西方为本位,亦有其思想演变的内在理路。盖中国士人学习西方的最终目的,还不仅是要生存,而且是想要凌驾于西方之上。这可以说是一种理学模式的反应。陶希圣曾指出:“理学是什么?理学即一面援道与佛,一面排道与佛,而开创的儒学思想体系。”[51]“师夷之长技以制夷”的口号由理学家魏源最先喊出,亦良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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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11 这样的观念在从冯桂芬到孙中山这些人的思想中都占据重要位置。冯在其名作《校邠庐抗议·采西学议》中详论中国自强之道,主张半数以上的士人都改从西学,其根本的考虑就是要“出于夷而转胜于夷”。冯提出的具体方法尤有提示性,他强调,学西方要“始则师而法之;继则比而齐之;终则驾而上之”。冯氏与反对学习西方的理学家倭仁的观念有同有异。冯和倭仁都要攘夷,也都相信中国不患无才。但倭仁以为只要发扬中国的传统学问,就“足以驾西人而上之”,而不必“师事夷人”。[52]冯则以为,攘夷“必实有以攘之”。为了最终的“驾而上之”,不妨先降格师事西人。为此,冯将西方文化区分为礼和器两种不同类型:“用其器非用其礼也。用之乃所以攘之也。”[53]冯氏之用是为了攘这个观念也为后人所传承,孙中山在《三民主义》中就再三说到要凌驾于欧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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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13 理学模式中潜藏的这种有时并不自觉的关怀和目的感,与知识人当下进行的学习西方的具体行为之间,不免存在一种心态的紧张。中国士人既视西人为“夷狄”而不太看得起,且中国与此新出现的“夷狄”更常处于一种敌对的状态之中;现在反要向其学习,而学习的目的又是“制夷”,其中的多重尴尬是不言而喻的。更有甚者,如章太炎所观察到的:西方这些“始创自由平等于己国之人,即实施最不自由平等于他国之人”。[54]故中国士人对学习西方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而心态的紧张又常常容易引起焦虑,因焦虑而更产生一种激进的情绪,[55]急于求成以摆脱这不得不进行的学习“夷狄”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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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15 中国士人思想的激进化尚隐伏着更深层次的心态紧张。中国士人虽然渐以西方为本位,却只是有意为之,未必能完全做到。因为中国社会实际上没有西化,知识人不管意愿多么强烈,终不可能完全超越社会存在而悬想。同样,即使那些西向的中国知识人自身也未能真正的西化。正如傅斯年对胡适所说:“我们的思想新、信仰新;我们在思想方面完全是西洋化了;但在安身立命之处,我们仍旧是传统的中国人。”[56]胡适、傅斯年虽然处处努力以西方标准衡量中国事情,但到底只是心向往之,终不能完全摆脱羁绊,到达彼岸。这样的社会存在与士人愿望以及知识人安身立命的基本行为准则与其思想取向的双重差距,以及与后者密切关联的个人认同问题,造成一种更难化解的心态紧张,[57]进一步促成了近代中国思想的激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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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17 同时,这里面也有一些中国士人在主动推波助澜。中国士人向有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超越意识。康有为以为:“民不可使知。故圣人之为治,常有苦心不能语天下之隐焉。其施于治也,意在彼而迹在此……可以犯积世之清议,拂一时之人心,蒙谤忍诟而不忍白焉。”[58]梁启超对此领会独深而行之甚力。他说:言救国者不可不牺牲其名誉。“如欲导民以变法也,则不可不骇之以革命。当革命论起,则并民权亦不暇骇,而变法无论矣……大抵所骇者过两级,然后所习者乃适得其宜……导国民者,不可不操此术……吾所欲实行者在此,则其所昌言不可不在彼;吾昌言彼,而他日国民所实行者不在彼而在此焉。”这样,即使后人笑骂其为偏激无识,“而我之所期之目的则既已达矣。”[59]故梁氏自己虽不真想革命,在其《新民说》中,却昌言冒险进取和破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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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19 惟梁启超对中国国民的保守恐怕估计过高。特别是在中学不能为体之后,中国思想界本已不复保守而趋激进。以梁在世纪之交的影响,更有意识地操此术以“过两级”的方式昌言破坏,干柴遇上烈火,“破坏”遂成彼时思想言说中的口头禅。梁氏本意虽或未必真那么偏激,但其追随者在激进的道路上就走得不知有多远了。梁启超在《新民说》中自谓:“非有不忍破坏之仁贤者,不可以言破坏之言;非有能回破坏之手段者,不可以事破坏之事。”但破坏这样的观念,岂是轻易可以提倡的。梁氏自己不仅没有回破坏之手段,后来更被其追随者视为保守而摒弃了。民初和梁氏一样开一代风气的胡适自谓受梁的影响甚大,但也遗憾地指出:“有时候,我们跟他走到一点上,还想望前走,他倒打住了……我们不免感觉一点失望。”[60]胡适是以温和不激进而著称的,尚且有这样的感觉,遑论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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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21 此时从西方输入的使命感更加强了中国士人因多层次心态紧张而产生的激进情绪。清末民初之人“毕其功于一役”的观念甚强,其实这个观念恐怕也多半是舶来品。中国传统观念是趋向渐进的,主张温故知新,推崇十年寒窗、滴水穿石的渐进功夫。汉灭秦,尚承秦制。清灭明,亦承明制。虽有改变,大抵是出新意于旧制之中。鼎革之时尚且如此,遑论平素。只有感染了西方的使命感之后,才会有一举全部推翻之气概。清季人在本朝而非鼎革之时,即主张将全国的大经大法一举全部改革,这样的观念多半是受西潮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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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6123 结果,积极入世的近代士人对也是积极入世的西方思想的建设性一面接受的并不多,倒是对近代西方那种与传统决裂的倾向颇有领会。陈独秀就将“近世欧洲历史”化约为一部“解放历史”,即在政治、经济、社会等各方面与传统决裂。[61]陈氏的认知最能体现这种对西方历史的选择性领会。而这又与中国传统的“反求诸己”的取向暗合。再加上前述中国领土主权基本保存所产生的潜在信心在一定程度上又支持了“反求诸己”的取向,导致一种“我自己能够败,我必定自己能够兴”[62]的自信观念。这种种因素与近代中国的激进化扭结在一起,便产生出特殊的后果。近代中国士人的一个共同心结即大家为了中国好,却偏偏提倡西洋化;为了爱国救国,偏要激烈破坏中国传统。结果出现破坏即救国,爱之愈深,而破之愈烈,不大破则不能大立的诡论性现象。[63]爱国主义与反传统在这里奇特地结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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