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095360
第二次聚餐活动是2月11日,在胡适家聚餐。从这次起,新的平社重要成员林语堂出现了。
1706095361
1706095362
胡适在这天日记中,特别提到林语堂。在讨论“民治制度”时,有人反对,有人赞成,胡适讲了民治制度的三大贡献后,“林语堂说,不管民治制度有多少流弊,我们今日没有别的制度可以代替他。今日稍有教育的人,只能承受民治制度,别的皆更不能满人意,此语极有道理”。
1706095363
1706095364
前面,已讲了林语堂与鲁迅的关系到1929年二人争论后时近时疏,后分道扬镳的经历。现在想以《子见南子》风波,引出胡适与林语堂的友谊。
1706095365
1706095366
林语堂与鲁迅的关系渐疏时,林语堂和《奔流》又引出了一场风波。林语堂根据孔丘见卫灵公夫人南子的历史记载,写了一出《子见南子》的独幕话剧,发表在该年由鲁迅主编的《奔流》上。据史载,南子乃春秋宋国的美女,嫁给卫灵公,深得宠幸。关于南子,《庄子·则阳》有所描述,《论语·雍也》也有褒贬。纵观南子一生,除与兄弟宋公子朝曾有私情外,并无淫荡乱纲纪的传闻,南子只是位热衷政治,没什么大奸大恶的任性而会讨男人喜欢的小女人而已。
1706095367
1706095368
《子见南子》,主要表现南子敢于蔑视封建礼教精神,借古讽今,嘲笑20世纪20年代末刮起的封建复古之风。剧中对尊奉“周礼”的孔子有所揶揄。孰料1929年6月在曲阜山东第二师范演出时,当地孔子族人以“侮辱宗族”为由,向教育部提出控告。弄得热闹非凡。最后,将支持《子见南子》演出的山东第二师范校长宋还吾“调厅另有任用”平息了风波。
1706095369
1706095370
由于事关《奔流》,鲁迅有《关于〈子见南子〉》一文,介绍此风波始末。文章巧妙布局,引用了控辩双方的原始资料,批驳了控方。但文章已不见鲁迅的一贯犀利,似只为《奔波》择清责任。
1706095371
1706095372
半载后,《子见南子》由上海大夏大学戏剧社排练公演。胡适、郁达夫等名流到场观看,以此表示对林语堂的支持。那时,林语堂还没有与鲁迅闹翻。
1706095373
1706095374
胡适与林语堂的交谊,最迟也始于1918年。林语堂1916年从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后,以文学学士应清华学校之邀前往任教。据林语堂晚年回忆:他是1918年在北京清华学校当教员时见到胡适的。胡适1917年归国到北京大学任教授。后回故乡绩溪与江冬秀完婚,转年回京时,林语堂与北大教师一起去前门火车站接胡适。虽然林语堂比胡适只小四岁,见胡适从车厢从容走出,却有“仰之弥高的感觉”(林语堂语)。胡适见众人热情迎接,心情大好,随口引用伊拉斯摩斯从意大利回国时充满豪气的话道:“我们回来了,一切都会不同了。”林语堂听闻,觉得“我们的国家突然进入了汹涌的复兴波涛中”。
1706095375
1706095376
林语堂的回忆,让我们见到一个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年轻胡适,也看到林语堂对开启新文学革命运动大幕先驱者胡适的仰慕。
1706095377
1706095378
林语堂当时是清华学校的教员,根据校方规定,凡到清华学校任教满三年者,均可享受奖学金到美国留学。奖学金的金额是八十美元,按各种条件制约,林语堂只获每月四十美元奖学金。美金很值钱,当时一些在华的外国人,一个月三十美金可享受很富足的生活。如在北京,可租四合院,雇用人和车夫。问题是他必须带新婚妻子廖翠凤一起出国,半额奖学金,显然不足以在美生活,爱惜人才的胡适知道林语堂年轻有为,前程无限,他出手相助,答应北京大学每月资助他四十美元,但条件是林语堂学成后,到北京大学任教。林语堂欣然与胡适达成君子协定。
1706095379
1706095380
不料林语堂到美国哈佛大学读书不久,妻子因患病,两次住院手术,经济极为窘迫。情急之下,他只能向胡适求救。胡适又以北京大学名义汇去两千美元救急,这笔足以在北京买一处非常体面的四合院的巨款,解了林语堂的燃眉之急。
1706095381
1706095382
1923年初秋,在德国莱比锡大学深造后归国的林语堂,已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回到北京后,按与胡适的约定,应到北京大学报到。首先要做的是感恩,到北京大学找校长蒋梦麟和胡适表达他的诚挚谢意。因胡适到杭州去养病,只见到校长。见林语堂不断道谢,蒋梦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特让林语堂说个明白。林语堂说完来龙去脉之后,蒋梦麟哈哈大笑,朗声道:
1706095383
1706095384
“适之如此爱惜人才,可敬,可敬!老弟如此真诚践诺,可敬,可敬!”
1706095385
1706095386
蒋梦麟告诉林语堂,胡适爱才心切,才和林语堂私下订了君子协定,那些资助的钱,包括两千美元,都是由胡适个人支付的。校方根本不知情,表示欢迎林语堂到北京大学任教,为复兴北京大学添把薪火。
1706095387
1706095388
待胡适回京,林语堂忙去拜望胡适,表达了他的由衷的感谢,并把钱如数奉还了胡适。愉快地到北京大学英文系任教。
1706095389
1706095390
后来,林语堂与鲁迅交往也渐多,这并不妨碍林语堂与胡适的友谊。我们从现存的胡适和林语堂的日记和书信看,他们一直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和谐友情。特别是读1963年林语堂写的《我最难忘的人物——胡适博士》一文,可感到胡适在林语堂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出其右。自林语堂从厦门大学辞职,定居上海后,特别是《新月》和平社的活动,是林、胡来往最多、关系最亲密的时光。
1706095391
1706095392
林语堂参加了平社恢复活动的第二次聚餐,是在徐志摩家。按胡适安排的研究中国问题的程序,主讲者讲的是“伴侣结婚”,有材料说,主讲者为徐志摩,可能性不大。一是因为胡适让徐志摩讲文学,况徐的婚恋已弄得沸沸扬扬,由他讲颇为不妥,他也未必讲自己的伤心窘事。梁实秋讲是可能的。
1706095393
1706095394
又一次聚餐,由潘光旦讲《才丁两旺》。林语堂特请美国女记者史沫特莱聚餐。当时史沫特莱还没成为全中国都熟知的人物,而是在德国《法兰克福日报》做驻京记者,与林语堂往来密切。
1706095395
1706095396
从胡适的《我们走那条路?》一文中,透露了平社的几次聚餐活动的内容,文中说:“我们讨论总题是‘我们怎样解决中国的问题’。”一次胡适谈中国该走什么路,“当晚讨论的兴趣的浓厚鼓励我把这篇文字发表出来,供全国人的讨论批评”。林语堂等极表赞同。公推胡适撰写成文。
1706095397
1706095398
轮到林语堂在聚餐会上演讲了,他讲的题目是“制度与公性”。对此次演讲,他通读法家韩非子的著作。其日记载:“预备讲演,读韩非。”可见他是认真对待胡适交的任务,这符合他的性格。林语堂认定胡适等平社骨干的讨论“中国的现状”,“解决中国问题”的动议是积极的。他的投入其间,表明他与胡适的思想是相通的。也可证明,林语堂已成为平社的骨干。林语堂将此次演讲的讲稿整理后,发表于上海英文版《中国评论周报》,半年后经补充写成《半部〈韩非〉治天下》,发表在《论语》杂志上。
1706095399
1706095400
林语堂真正“干政治”,是一次在赵元任家的聚会上,对刚从北平回沪的胡适提出的。那时,胡适正在北平筹办政论性刊物《独立评论》。“干政治”的具体内容林语堂并没有说清。一个一心做学问,不太过问政治的学者,能提出“干政治”,证明在当时的中国,已不能安放一张青灯古卷的书桌了,林语堂的“干政治”,更是耐人寻味之举。
1706095401
1706095402
胡适与林语堂的友谊自1918年始,直到他们生命的终点。文化人格魅力的相互吸引,胡适对林语堂的器重,林语堂对新文学运动的旗手胡适的景仰,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息息相通的政见和观念,铸就了他们成为没有政治功利色彩的牢固友谊。
1706095403
1706095404
1930年年底,胡适被迫迁居北平,去任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兼中国文学系主任。以他为班长的平社风流云散,上海教育界和文学界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中,少了一位堪为领袖的胡适。文学星空中也少了一颗璀璨的星斗。一些文学史家说,胡适是在革命作家的批判声中落荒而逃的。非也,那时,革命作家们正忙着“围剿”“醉眼陶然”的鲁迅呢!
1706095405
1706095406
1930年岁尾,郁达夫的《薇蕨集》在北新书局出版,原本有一篇《题辞》,其中有句话,值得玩味:
1706095407
1706095408
三四年来,不晓得为了什么,总觉得不得安居乐业,日日只在干逃亡窜匿的勾当……
1706095409
[
上一页 ]
[ :1.70609536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