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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73 胡也频与丁玲、沈从文于1928年春同到上海发展。沈从文的创作将主要精力集中湘西世界,《柏子》也是确立其独特乐章的一个序曲,被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收入《活的中国》,一直对沈从文持偏见的鲁迅也不得不承认,沈从文已成为最优秀的小说家之一。与沈从文不同,胡也频此时开始阅读马克思主义理论书籍,逐渐明确地以文学为武器为革命服务。他的《到莫斯科去》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的一次文学实践。小说中的女主角素裳,是位有丈夫的“新女性”。厌倦了纸醉金迷的资产阶级生活,要追求有意义的人生。在各种思潮迷乱人眼,令她迷惑彷徨时,共产党人施洵白出现了,在其引领下,找到正确的方向,坚定了革命信念,且收获了爱情,并决定一起去赤色之都莫斯科。孰料,她的官僚丈夫徐大齐,将施洵白捕杀,素裳毅然独自踏上去莫斯科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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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75 《到莫斯科去》政治倾向鲜明,但可惜的是,澎湃的政治热情并未与具体的艺术描写融合在一起。革命者施洵白在小说中只是个概念政治符号,还远远够不上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素裳这一人物的思想转变,也缺乏足够的艺术铺垫,显得异常苍白。准确地说,这是一部多主观阐述、缺乏生活实践的作品,抑或说更像是胡也频按照某些政治观念,制作出来的政治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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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77 《光明在我们的前面》通过一对青年的爱情生活,反映年轻人在选择革命道路上的问题。刘希坚信奉马克思主义,他的爱人白华则受无政府主义吸引。五卅惨案发生,二人的思想、行动受到了考验。白华终于在实际斗争的教育下,走上了正确的革命道路。该小说比《到莫斯科去》多了社会实际斗争的描写,注意在斗争发展中写出人物的思想转变的逻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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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79 胡也频的最后一篇小说《同居》在没有亲身经历的臆想下,企图写出革命根据地崭新的生活和斗争,结果仅有一腔对新生活的激情和喜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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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81 丁玲、胡也频同为革命作家,都经历过第一次国内战争风暴的洗礼,甚至丁玲1930年写的长篇小说《韦护》,与胡也频的《光明在我们的前面》,都是写同一时代的知识青年寻求革命之路的主题。但作品却相差甚远,除了才华和天赋之外,差别在于丁玲走上了革命现实主义的道路,而胡也频却一直信奉“个人主义的文艺老早就过去了”,他要寻求“无产阶级的文艺”。这句话是郭沫若在1928年《创造月刊》第一卷第八期的《英雄树》中说的。但这不是郭沫若想出来的,而是贩卖波格丹诺夫的论调。他们认为文艺创作的实质是“通过生动的形象组织社会经验”,因而也是“组织人们的手段”,文学的本质就是“阶级意欲和经验”的形象化组织,无产阶级文学也就等于无产阶级“意欲和经验”的组织(《苏联无产阶级文化派论争资料》)。这实际上,就是主张图解生活,图解政治观念,在文学与政治之间画等号,使文学沦为宣传工具。左联的革命作家们,对此如获至宝,奉为圣旨。于是彻底抛弃文学遗产,以政治代替文学,以政治批评代替文学批评,对文学队伍中持不同意见的人如鲁迅、茅盾、沈从文等作家,大肆“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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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83 按这种对文学的阶级性片面、狭隘的理解,指导左翼作家进行文学创作,其结果便是左翼作家难以写出好作品,其中胡也频作品影响甚微,并不是仅有的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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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85 殷夫(1909—1931),即徐白、白莽,是位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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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87 鲁迅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一文中,先引了林莽先生写的《白莽印象记》中的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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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89 他做了好些诗,又译过匈牙利的诗人彼得斐(通译裴多菲)的几首诗,当时的《奔流》的编辑者鲁迅接到了他的投稿,便来信要和他会面,但他却是不愿见名人的人,结果是鲁迅自己跑来找他,竭力鼓励他作文学的工作,但他终于不能坐在亭子间里写,又去跑他的路了。不久,他又一次的被了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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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91 接着,鲁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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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93 这里所说的我们的事其实是不确的。白莽并没有这么高慢,他曾经到过我的寓所来,但也不是因为我要求和他会面;我也没有这么高慢,对于一位素不相识的投稿者,会轻率的写信去叫他。我们相见的原因很平常,那时他所投的是从德文译出的《彼得斐传》,我就发信去讨原文,原文是载在诗集前面的,邮寄不便,他就亲自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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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95 在鲁迅笔下,殷夫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貌很端正,皮肤黑黑的,他对鲁迅自我介绍说,姓徐,象山人。鲁迅问他,为什么代你收信的女人是个很奇怪的名字?殷夫说,她就喜欢起得名字怪怪的,罗曼谛克吧。并说,自己已和她有些不大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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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97 送走殷夫,鲁迅将译文和原文粗粗对了一遍。发现几处误译外,还有一个故意的曲译。似乎他不大喜欢“国民诗人”这个词,都译成“民众诗人”了。第二天鲁迅接到了殷夫的一封信,说很后悔和鲁迅相见,自己的话多,鲁迅的话少,又冷,“好像受了一种威压似的”。鲁迅便回了一信,说初次见面,说话不多“也是人之常情”,并告诉他不应该有自己的爱憎,将“国民诗人”改成“民众诗人”。后来,鲁迅还将“我所藏的两本集子送给他”,问他可否再译几首裴多菲的诗,以供读者参看。殷夫果然译了几首,又登门拿给鲁迅,此次谈话比上次“多了些”。不久,裴多菲的传和诗都登在《奔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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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099 鲁迅与殷夫的第三次见面,鲁迅说“记得是在一个热天”。那天有人敲门,鲁迅开门后见是殷夫,只见他身穿一件厚棉袍,汗流满面,彼此都不禁失笑。这次,殷夫才告诉鲁迅自己是个革命者,他刚从监狱中释放出来,衣服和书籍包括鲁迅送的那两本书已全部被没收。身上这件棉袍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此次被捕,即是林莽文中说的“又一次的被了捕”。鲁迅见状,忙付了稿费,让他买件夹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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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01 鲁迅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中很为那本书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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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03 落在捕房的手里,真是明珠投暗了。那两本书,原是极平常的,一本散文,一本诗集,据德文译者说,这是他搜集起来的,虽在匈牙利本国,也还没有这么完全的本子,然而印在《莱克朗氏万有文库》中,倘在德国,就随处可得,也值不到一元钱。不过在我是一种宝贝,因为这是三十年前,正当我热爱彼得斐的时候,特地托丸善书店从德国去买来的,那时还恐怕因为书极便宜,店员不肯经手,开口时非常惴惴。后来大抵带在身边,只是情随事迁,已没有翻译的意思了,这回便决计送给这也如我的那时一样,热爱彼得斐的诗的青年,算是给它寻得了一个好着落。所以还郑重其事,托柔石亲自送去的。谁料竟会落在“三道头”(巡警)之类的手里的呢,这岂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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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05 鲁迅在这里,似在写两本明珠暗投的书,但句句都在写那位“面貌端正,颜色是黑黑的”革命者诗人殷夫,文字间喷涌的是惋惜和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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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07 殷夫十八岁时即参加革命斗争,第一次被捕是1927年4月在上海。两年后,他离开学校,当了职业革命者,专门从事青年工人运动。火热的斗争,激发了他的诗情,他遂以殷夫、白莽、莎菲等笔名,发表了《梦中的龙华》等政治鼓动诗,在他主编的秘密发行的《列宁青年》和左联办的《拓荒者》《萌芽月刊》等期刊发表后,很有影响,其诗被称为“红色鼓动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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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09 这位背叛了贵族家庭的年轻诗人,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两周年当天,写了《别了,哥哥》这首诗篇,诗的最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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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11 别了,哥哥,别了,以后各走前途,再见的机会是当我们和你隶属的阶级交了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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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13 殷夫站在革命立场,与他成了国民党官僚的哥哥分道扬镳。其兄徐培根,为当时国民政府航空署署长,1934年因航空署被焚毁,曾被捕入狱。表达了他不仅与封建官僚家庭决裂,更宣告与整个剥削阶级彻底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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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15 《议决》这首诗,以纪实的手法,情景交融地描写深夜一次工人集会,工人们虽很疲倦,但他们热情高涨,开朗地笑着,相互鼓励叮咛,天亮后又要去战斗。《一九二九年五月一日》这首诗呈现了工人浩浩荡荡地游行,一路高呼口号的情景场面:“晨曦中翻飞,像队鸽群”的“白的红的五彩纸片”,“我的心合着大群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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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17 殷夫的诗,虽被称作“红色鼓动诗”,但绝不是标语口号那一类,而是洋溢革命激动,刚健中透露着清新,有画境又有明快节奏,能打动人心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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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19 殷夫生前将1924年至1929年所写的共六十五首诗,编成诗集《孩儿塔》。可惜因殷夫就义,未能出版。幸哉,殷夫编成的诗集《孩儿塔》保存在鲁迅处,鲁迅为之作了序。但几经努力,《孩儿塔》终未出版。1936年4月,鲁迅将为《孩儿塔》诗集所作的序,发表在《文学丛报》第一期上,题为《白莽遗诗序》,后又编在自己的《且介亭杂文末编》一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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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121 四年前,鲁迅写《为了忘却的记念》追悼殷夫等“左联五烈士”,现在又为殷夫的遗作作序,鲁迅的心当然再次被触痛。这里只摘录鲁迅对殷夫的人和诗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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