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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01 兹有一事奉询,未知能设法否?守常殁后,其从侄即为搜辑遗稿,阅二三年略有成就,唯出版为难,终未能出世。近来滦东失陷,乐亭早为伪军所占,守常夫人避难来北平,又提及此事,再四思维,拟以奉询先生,未知群众图书公司可为刊印否?其实文中所谈并不止一问题,不过分量似稍多,此节当可商酌,即全集选集有二办法可取也。守常一子一女均系旧学生,现在长女星华亦在北平,如尊处可以商议,则当介绍与先生直接交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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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03 曹聚仁原本就是群众图书公司老板,便答应了周作人。就该书的出版事务,二人经多次通信,如请哪些人题字作序等讨论多次。周作人,对该书提出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则:文集能出版最好;如全集不能出,出选集也无妨,但不能删节,“如删一二句则此篇反不如不编入为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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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05 已阋于墙的周家兄弟想到一块儿了,鲁迅也想到书稿送审定会遭到删节等麻烦。他的意见是:“《李集》我以为不如不审定,也许连出版所也不如胡诌一个,卖一通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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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07 曹聚仁以为,李大钊死在“清党”之前,那时还是国民党的朋友,在国民党内曾任要职,给他留个纪念,原是应该的,未必一定要对其文大砍大删。但是,尽管曹聚仁、鲁迅、周作人、胡适等人都做了最大的努力,《守常文集》最终未能出版。可喜的是,鲁迅的《〈守常全集〉题记》,先刊《涛声》,后编入《南腔北调集》。鲁迅所写的李大钊的“遗文却将永驻,因为这是先驱者的遗产、革命史上的丰碑”,却回响在墨一般的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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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09 鲁迅、曹聚仁友谊日渐加深,常常以文章相互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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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11 鲁迅公开称赞别人办的期刊,并不常见。他不仅常赐稿支持,还为曹聚仁办的《涛声》例外地唱了赞歌。他发在《涛声》上的《祝涛声》说道:“《涛声》的寿命有这么长,想起来有点奇怪”,它“常有赤膊打仗,拼死拼活的文章”,它又“喜欢引古证今,带些学究气”。颇赞赏其斗争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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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13 丁玲被捕后,关于她被处死的消息,在上海传播甚广。9月21日,曹聚仁接到鲁迅的一封信,云:“旧诗一首,不知可登《涛声》否?”“旧诗”者即《悼丁君》一诗。后发在《涛声》第二卷三十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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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15 1933年10月,鲁迅曾为施蛰存向青年读者推荐《庄子》和《文选》,与施蛰存发生笔战。二人都写了几篇相互辩驳的文章。此事系由鲁迅无端挑起。施蛰存是应《大晚报》之请,让他向青年推荐读什么书时,在印着表格的邮片上,写下了《庄子》和《文选》并加了一句注脚,“为青年文学修养之助”。鲁信即以丰之余笔名在《申报·自由谈》上发表一篇题为“重三感旧”的文章批驳。文中有“排满久已成功,五四早经过去,于是篆字、词、《庄子》《文选》……现在我们又有了新的企图,要以‘古雅’立足于天地之间了”云云。当时各大学、中学的教科书中,此类书籍多,课文多,北京大学文学系开设了不少国学科目,施蛰存向青年推荐文学遗产,何错之有?联想鲁迅在《花边文学》集里的《读书忌》一文,向人推荐:“明人小品,好的;语录体也不坏,但我看《明季稗史》之类……却实在还要好,现在也正到了标点、翻印的时候了。给大家来提醒一下。”明人小品与《庄子》《文选》相比,其文野自有公论。还有鲁迅自己也曾捐资刻《百喻经》、写旧体诗也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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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17 《十日谈》杂志上,曾在这之后,登了一幅“鲁迅翁之笛”为题的漫画。画一群老鼠应着鲁迅的笛声跳跃,意在批左翼青年唯鲁迅马首是瞻。不管此画作者有无政治背景,这种丑化、羞辱别人的行为,都应遭到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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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19 鲁迅与施蛰存的笔战中,《十日谈》以漫画攻击,曹聚仁站到鲁迅一边,利用《涛声》这一阵地,声援了鲁迅。施蛰存发表反击鲁迅的文章《〈庄子〉与〈文选〉之后》,尽管施蛰存此文心平气和地讲了他推荐二书的经过和道理,甚至最后说:“临了,我希望丰先生那篇文章并不是为我而写的。”鲁迅还是再以两篇宏文《“感旧”以后(上)》和《“感旧”以后(下)》,发表在《申报·自由谈》上,还以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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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21 鲁、施二人论战,曹聚仁先在《涛声》上写《论突围》,公开支持鲁迅“反对先生介绍《庄子》与《文选》给青年”。其文比鲁迅讲得明白,之所以“反对”,是因施蛰存在“这个黑漆一团的乾坤,比民国十三四年代(1924年、1925年——引者)何如?先生还趁此叫青年读《庄子》与《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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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23 曹聚仁见《十日谈》有《鲁迅翁之笛》,丑化鲁迅与左翼文学青年,遂以同名写文发在《涛声》上反击,云“把今日青年,比作故事里的群鼠,也太小之视乎今日之青年了”。曹聚仁的文章远不如鲁迅老辣和具有锋芒,鲁迅看后,1933年11月13日致信他:“其实如欲讽刺,当画率群鼠而来,不是率之而去,此画家似颇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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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25 曹聚仁成名后,对鲁迅常与别人时近时疏,甚至反目,自己也在其中,深有感触,对此曾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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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27 鲁迅就因为和文人这小圈子朋友往来,一群冬天的豪猪,是难得处好的。笔者和他相处,一直就保持一段距离,所以结果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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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29 “冬天的豪猪”之说,源于叔本华之“将绅士们比作豪猪”的比喻:“人们因为社交的要求,聚在一处,又因为各有可厌的许多性质和难堪的缺陷,再使他们分离。”鲁迅在《华盖集续编·一点比喻》引用了,现曹聚仁又在《鲁迅评传》里再次引用。看来鲁迅和曹聚仁对此论是认可的。那么,我们便可以说鲁迅与别人常闹冲突、矛盾,有时并非皆与事情的是非有关。更多的源于各自的“难堪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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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31 1930年代文人之间的往来,没有太多的社交活动,多在聚餐桌上聚会,前面已有介绍。鲁迅也不例外。查鲁迅日记,聚餐是他与人交流的最多方式,几乎天天有与人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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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33 曹聚仁在《鲁迅评传》中,证实了此说,“我和鲁迅同过许多回酒席”,包括在他自己的家里。从鲁迅的日记和《徐懋庸回忆录》,均可找到相关的准确记载。比如1934年1月6日这一天,鲁迅日记中记曰:“午,烈文招饮于古益轩,赴之,同席达夫、语堂等十二人。”《徐懋庸回忆录》同样记载了这一天在古益轩的酒宴:“一九三四年的新年,一月六日,黎烈文邀请《自由谈》的十来个撰稿者聚餐,其中有鲁迅、郁达夫、曹聚仁、陈子展、周木斋、林语堂……也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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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35 接着是年5月10日,鲁迅的日记上说:“林语堂函邀夜饭,晚在其寓……同席十人。”据同受邀的曹聚仁在《鲁迅评传》中讲,林语堂是为《人间世》创刊而宴请作者的,徐懋庸位列其中,曹说,这类与鲁迅宴聚有“许多回”,徐懋庸多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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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37 曹聚仁在《我与我的世界》一文中说,1933年9月11日,他曾在其寓设晚宴,邀请了鲁迅、曹礼吾、徐懋庸等诸友。在饭桌上,曹还将鲁迅比作是嵇康,礼吾为阮籍。查鲁迅同日日记,果然记有:“曹聚仁邀晚饭。往其寓,同行六人。”同年冬,曹聚仁又邀鲁迅到家吃晚饭。鲁迅见曹家有不少关于自己的资料,问曹是否拟写自己的传记。曹回答说,“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适当的人,但是,我也有我的写法,我想与其把你写成为一个‘神’,不如写成为一个‘人’的好”(《鲁迅评传》)。类似这样的话在曹聚仁的《我与我的世界》一文中,也有。如“听了我的话”,鲁迅也笑了,说“就凭这句话,你是懂得我的了”。曹得到默许,“就在大家没动手的空缺中,真的写起来了”。此次聚餐中,徐懋庸又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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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39 鲁迅也宴请过曹聚仁。鲁迅1935年3月5日日记:“晚约阿芷、萧军、悄吟往桥香夜饭,适河清来访,至内山书店又值聚仁来送《芒种》,遂皆同去,并广平携海婴。”《芒种》是曹聚仁与徐懋庸合编的文学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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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41 鲁迅与曹聚仁相交,互有帮助。1934年夏,叶圣陶、陈子展、陈望道、曹聚仁、徐懋庸、乐嗣炳、夏丏尊七人在上海福州路印度咖哩饭店,有个讨论会,内容是针对当时汪懋祖的“读经运动”与许梦因的“提倡文言”有什么对策。与会者针对白话文运动还不彻底,复古逆流袭来之态势,提出了大众语的口号。鲁迅应曹聚仁诸人之请,“写了一篇《门外文谈》,那倒是大众语运动中最有力量的文字”(《鲁迅评传》)。壮大了大众语运动的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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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43 1934年5月,汪懋祖在南京《时代公论》周刊发表《禁习文言与强令读经》一文,鼓吹文言,提倡读经。上海同时发表《驳小学参教文言文中学读孟子》予以反驳,于是文化界展开了一场关于文言文与白话文的论战。同年6月,《申报·自由谈》也先后刊出陈子展的《文言—白话—大众语》和陈望道《关于大众语文学的建设》,提出了有关语文改革的大众语问题。7月25日,曹聚仁在自己主编的《社会月报》上,发出一封征求关于大众语的意见的信。信中提出五个问题,希望大家回答。鲁迅针对这五个问题作了答复(后收入《鲁迅书信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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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45 在此同时,鲁迅给魏猛克写了封信,表达他对大众语运动的意见。信写完后,鲁迅交给徐懋庸,由他代转为魏猛克。鲁迅8月2日日记记了此事,“上午得猛克信,下午复”。曹聚仁到徐懋庸处时,见到此信,便要以《答曹聚仁先生信》之名,头条位置发表在《社会月报》上。同期还编发了共产党叛徒杨邨人的反共文章《赤区归来记》。于是就引起一场攻击鲁迅的风波。8月30日,《大晚报》副刊《火炬》上发表一篇署名“绍伯”的文章《调和》,以嘲弄调侃的口气说:“鲁迅先生似乎还‘嘘’过杨邨人氏,然而他却可以替杨邨人氏打开场锣鼓,谁说鲁迅先生器量窄小呢?”此外,《调和》一文,还引用了鲁迅在《答曹聚仁先生信》中的一句话:“汉语和大众,是势不两立的。”鲁迅有许多地方,持极端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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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47 自己的文章与不齿之丑陋文人杨邨人的文章摆在一起,“汉语和大众,是势不两立”的让人惊愕之论,被世人领教。曹聚仁未征得鲁迅同意发表此信,的确把鲁迅置于尴尬处境,成为他晚年的一大恨事。后来尽管鲁迅在《答〈戏〉周刊编者信》中力图挽回,已覆水难收了,鲁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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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96349 我并无此种权力,可以禁止别人将我的信件在刊物上发表,而且另外还有谁的文章,更无从豫先知道,所以对于同一刊物上的任何作者,都没有表示调和与否的意思;但倘有同一营垒中人,化了装从背后给我一刀,则我的对于他的憎恶和鄙视,是在明显的敌人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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