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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12 钱玄同几杯老酒入肚,由谈周氏兄相扶相携、亲密无间,竟联想起自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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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14 钱玄同父亲钱振常,中年擢进士,湛深经学,精于考据,乃饱学之士。钱玄同三岁时,就由父亲亲授《尔雅》,每日站立书架前,一条条诵读,直站到两腿僵直。掌灯时,才由仆人抱回卧室。后来他每思“庭训”,常感慨“由今思之,不肖放荡数年,至今日犹能稍归正路,何莫非幼时先子义方之教耶”。钱玄同对父亲的“爱之深责之切”十分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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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16 钱玄同原名师黄,字德潜,都寄托了其父的一片苦心。钱玄同对此解释说:“因先子晚年处境多逆,欲使勉为诗人。黄,黄庭坚也;德潜,沈德潜也。”足见父亲对幼子的喜爱和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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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18 钱玄同12岁时,父亲去世,又四年母也辞世。此后,其兄钱恂撑起这个家。钱恂长钱玄同32岁。在幼承庭训中,成为博学之士。他一生不以学问名世,却把大量西方文化介绍到中国。早年入薛福成、张之洞幕下,1907年,任出使荷兰、意大利大臣,为晚清著名外交家,与维新派、革命派多有联系。自父母亡故后,长兄如父,对钱玄同悉心照顾,疼爱有加。钱玄同留学日本,直至入北大教书,都得到兄长的提携帮助。值得一提的是嫂嫂单士厘,乃奇人也。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与钱恂结为秦晋之后,二人相濡以沫,抚养照顾钱玄同更是尽心尽力,钱玄同在日留学时生病,嫂子亲自为他煎药喂食,陪他去医院治疗。凡小叔子索钱,她都一一满足,所谓长嫂如母。更为世人所津津乐道的是,单士厘以三寸金莲,随夫钱恂走遍世界,且有《癸卯旅行记》和《归潜记》两书问世,使其扬名,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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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20 毛泽东的老师、钱玄同的老友语言学家黎锦熙,这样描写钱玄同与兄嫂的关系:“提倡‘新文化’打破‘旧礼教’以后,他对于哥哥,还是依旧恭顺。他总怕他哥哥看见《新青年》,他哥哥后来还是看见了,对他也并没有说什么;他极端反对阴历,绝不再行跪拜礼,但他哥哥逝世前几年,他还是依阴历年底带妻子到家里去跟着拜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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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22 兄友弟恭,是儒家伦理中家庭内标准的长幼关系,新文化运动的干将,在破“旧礼教”与“新文化”之间,骨子里常常选择前者。茅盾曾是钱玄同的学生,当年在湖州府中学读书时,炎炎夏日他亲眼见到街头一番别样光景:钱恂衣着单长衫,手持蒲扇,悠悠地走着,其子钱稻孙高撑洋布伞跟在他身后,钱玄同与侄子并排,跟着长兄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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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24 长兄钱恂替钱玄同包办了婚姻大事,主张“新文化”的钱玄同,无奈地接受了这桩婚姻。长兄为他找的夫人,名徐婠贞,大家闺秀。其祖父徐树兰是光绪二年举人,曾任兵部郎中,在绍兴建“古越藏书楼”。蔡元培曾在徐家校书多年。徐婠贞的父亲徐元钊与钱振常同为龙门书院门生,两家交谊甚深。观钱玄同1906年5月日记,对新婚之夜他这样描述:“是夜难过,真平生罕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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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26 钱玄同和鲁迅的婚姻一样。一个是长兄安排,一个是母亲所定,个中苦楚,他们只能在夜深人静中默默品尝了。但他们的结果却各有不同——鲁迅最后冲破封建樊篱,收获了许广平的爱情;而钱玄同却执徐婠贞之手,一直走到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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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34 民国六年(1917)9月4日,大约是张勋复辟闹剧过去不到两个月,与其兄周树人同住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山会邑馆补树书屋的周作人,收到了北京大学的聘书,上用楷书写有“聘周作人先生为文科教授,兼国史编纂处纂辑员”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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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36 这之前,北大方面已与周作人谈妥,让他担任欧洲文学史与罗马文学史教授,每周各三学时,月薪二百四十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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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38 周作人到北京大学任教,与校长蔡元培不无关系。蔡元培与周氏兄弟同住一城,有同乡之谊。蔡住城内笔飞弄,身为前清翰林,几乎家喻户晓。周作人年少时,曾无意中在家的书堆里,发现蔡元培的一册朱卷。文皆为短章,非八股体,只觉新鲜。光绪末年,绍兴人请蔡翰林办学务公所。蔡元培想请周作人帮忙,因周作人正读书不愿辍学,故回绝蔡元培之邀。后蔡元培被朝廷排挤,到德国游学去了,周作人与蔡元培失去了一次合作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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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40 转眼到了1911年9月,周作人偕夫人羽太信子从日本回到绍兴。然而,昔日清幽古雅充满诗意的小城,已变得败落不堪,让他极为失落。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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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42 居东京六年,今夏返越,虽归故土,弥益寂寥;追念昔游,时有枨触。宗邦为疏,而异地为亲,岂人情乎?心有不能自假,欲记其残缺以自慰焉,而文情不副,感兴已隔。用知怀旧之美,如虹霓色,不可以名。一己且尔,若示他人,更何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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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44 从文中,可读出周作人面对家乡疏离,他人不解的那种难耐的孤独。几天后他作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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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46 远游不思归,久客恋异乡。寂寂三田道,衰柳徒苍黄。旧梦不可道,但令心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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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48 周作人的心境又添了悲凉。这悲凉让他对辛亥革命特别是王金发光复了绍兴,一切又归于沉寂之后,心怀疑虑而冷漠。因此,当浙江省军政府教育司长沈钧儒委任周作人为本省视学后,他的态度仍不积极。到了1913年春,中华民国虽立,但大权旁落袁世凯,宋教仁被暗杀。不久,周作人应聘到浙江省立第五中学教英语。但周作人的真正兴趣,是读古书,抄古书,有时也译些关于儿童教育的理论文章和有关儿童文学的东西。从中却让我们意外地发现他强烈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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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50 周作人还继续着在日本即已开始的介绍俄国及其他民族文学的工作。1914年,周作人出版了在日本就翻译的波兰作家显克微支的《炭画》,并经常系统地在杂志上介绍拜伦、谢甫琴科、裴多菲等诗人,同时,他还研究和翻译希腊文学。1915年10月,周作人将他在这段时间的译著精选编成《异域文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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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52 周作人在此期间,除帮其兄周树人翻看古书,抄录《古小说钩沉》外,还自己搜集山阴、会稽籍的同乡著作及辑录有关越中古文献,以《读书杂录》为总题,在《绍兴教育杂志》连载。周作人还对绍兴古迹颇感兴趣,不仅著文介绍,还撰文《论保存古迹》,呼吁珍爱文化遗产。周作人受其兄影响,还热衷于金石拓本的收集,所收集者多珍品,价值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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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54 周作人就是在赏玩古玩、追怀先贤,秉烛夜谈,写作翻译的悠闲和孤寂中,经历了辛亥革命的潮起潮落。直到有一天,已就任北京大学校长的蔡元培回绍兴省亲,再次与周作人不期而遇,才改变了周作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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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56 周作人到京的第三天,雇了辆洋车,从山会邑馆前往沙滩北京大学,访问校长蔡元培,因车夫听错了浙江口音,拉错了地方。第六次再去,校长外出仍未能谋面。蔡元培得知,翌日亲自登山会邑馆见周作人。告之,学期中间,难设新课,建议他先到预科任教。周作人犹豫中,蔡元培另有建议,让他到北京大学附设的国史编纂处担任编纂之职,月薪一百二十元。周作人就这样留在了北京。张勋复辟前后,周作人刚刚到国史编纂处工作一个月,一日突发高烧不退,疑为猩红热,最后确诊为麻疹,虚惊一场。经历全过程的兄长周树人,以此素材写成小说《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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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58 周作人到北大后,与陈独秀、胡适保持一定距离,只在文学改革的某些观念上彼此相互支持。用周作人后来的话说,这是“交浅”,而不妨“言深”。他最投合者,当属刘半农。他们第一次谋面,是在刘半农暂居的与教员休息室相连的一间房子里。刘半农后来在《记砚兄之称》中描述了当时见面的情景:“余已二十七,岂明已三十三。时余穿鱼皮鞋,独存上海少年滑头气。岂明则蓄浓髯,戴大绒帽,披马夫式大衣,俨然一俄国英雄也。”刘半农文笔极好,寥寥几句,便将二人的形神活脱脱写出。不过“上海少年”与“俄国英雄”一见倾心,却很有趣。当然,两位江南才子早就互慕彼此的灼灼文才,才有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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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60 周作人笔下“头大,眼有芒角”的奇才刘半农,11岁在家乡江阴翰墨林小学读书。1907年以第一名就读常州府中学堂,后因与同学瞿秋白等参与学潮,被开除。辛亥革命爆发,刘半农与二弟刘天华参加本地革命团体,后又赴清江参加革命军,任文书与英文翻译。1912年初与二弟刘天华到上海,入开明剧社,任编剧兼演员。为生存,刘半农成为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作家。经陈独秀引导,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1916年10月,《新青年》二卷二号发表以刘半农署名的《灵霞馆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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