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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26 值得深思的是,所有激进派和保守派,在一定历史作用下,常会相互转换。北洋军阀统治中国时,军阀们留给国人的印象几乎都是作恶多端、狰狞可怖的面孔,殊不知他们退出政坛后,面对日本人的诱惑和收买,却显示出铮铮傲骨,坚决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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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28 段祺瑞作为北洋军阀的实际执政者时,曾打出亲日招牌,1926年下野后,在天津做寓公,生活很艰难。日本关东军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曾多次亲访段祺瑞,请他出任伪华政府,均被段断然拒绝。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再次找到段,以优厚的待遇请他出山,段仍坚拒,并躲到上海,在《申报》发表声明:“日本暴横行为,已到情不能感,理不可喻之地步。我国唯有上下一心一德,努力自求。语云,求人不如求己。全国积极准备,合力应付,则虽有十日本,何足畏哉!”日本仍不死心,又多次延请,都被段祺瑞一一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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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30 曹锟在台上时,曾干了不少令国人深恶痛绝的勾当,比如贿选总统丑闻。但当日本以武力侵略中国之后,日方曾派曹锟昔日部下,请他担冀察政务委员会要职,被曹锟骂出家门:“我就是每天喝粥,也不会为日本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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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32 吴佩孚系曹锟之后直系军阀的掌门人,后兵败下野。日本人为收买吴佩孚,竟在北平、汉口分别设立了专门策反他的大伯机关和竹机关两个特务机关,表示愿奉送步枪十万支、机枪两千挺、大炮五百门、子弹若干,并助款百万,以帮他东山再起。吴佩孚断然拒绝。因其生活困难,少帅张学良以侄子身份,接他到北平居住。岂料二人在前门火车站甫一见面,吴佩孚就大骂张学良:为何在九一八事变中不抵抗日寇?伪满洲国成立,吴佩孚通电全国,揭露日本人“伪称满洲独立国,实际为日本附庸,阳辞占领之名,阴行掠夺之实”。得知日寇南京大屠杀的消息,吴佩孚绝食一天,以示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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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34 三个作恶多端的北洋军阀,在民族危亡之际,却表现出凛然的民族大义,铮铮铁骨。他们的爱国行为赢得了人们的广泛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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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36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保守派”刘师培生命最后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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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38 1919年6月,陈独秀因撒《北京市民宣言》,被段祺瑞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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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40 陈独秀入狱第二天,病魔缠身的刘师培由夫人何震陪同,强撑着病体,串联北京大学、民国大学、中国大学等有社会影响的大学中的教授和社会学界名流,联名致函京师警察厅,请求保释陈独秀。致警察厅之保释函,由刘师培执笔,其文风竟与当年陈独秀上书大总统,义保刘师培极为相似。历史,往往不断重复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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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42 9月16日,陈独秀出狱,刘师培几次欲起身相迎,终因力不从心而作罢。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那是刘师培生命尽头最后一次感伤,为了友人,也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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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44 11月10日,凛冽的寒风吹动着房上的衰草,刘师培在极为复杂的情绪中,告别了这个世界。那年,他只有3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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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46 不巧的是,他的弟子黄侃正在长江畔的武昌处理私事。那夜,刘师培对前来看望他的钱玄同惨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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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48 玄同,看来我就要走了,谢谢你和蔡先生和仲甫,对我的关怀和照顾。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是过来人。在中国,研究社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我是最早的人。仲甫的《文学革命论》和你的文化观点,远比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激进多了。仲甫和你几乎否定了汉赋、唐诗、宋词在内全部古代文学……谁若提倡研究和整理国故,你们就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打成复辟派,加以攻击。我以为,这种偏激如不纠正,只能造成民族虚无主义和传统文化的断页……你们的问题在于,只提倡了从全局上引进西方先进文化,而忽视了引进西方文化必须进行的消化,必须符合中国的实情。你们太情绪化了,连营垒中有不同意见也不允许。在这方面胡适是对的,我死后,相信20年代,必将兴起一个国学研究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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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50 钱玄同紧紧拉着刘师培渐凉的手。他的这番话,恍如炸雷轰耳,醍醐灌顶,让钱玄同极为震惊。从此,钱玄同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文学主张了。后来钱玄同编辑了《刘申叔遗书》,并且最终用他一贯反对的文言文撰写了五千字的序言。这不是倒退,而是他的文化思想趋于理性与和平,让人们看到新文化运动的一员骁将,曾以思想激进、言论偏激著称的钱玄同的另一面,对故友的深情,对学术持有的大视野以及知人论世的客观与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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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52 是的,即便现在读刘师培的临终善言,依然会发现它具有极高的思想价值和文化价值,可惜的是直到改革开放的21世纪,它的价值才被实践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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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54 新文化运动,太过强调引进和吸收西方文化,而忽视对传统文化的继承,注定先天不足。蔡元培的“兼容并包”、胡适的“输入学理”、陈独秀的“以欧化为是”、鲁迅的“拿来主义”,尽管有温和和激进之分,但都对西方文化和世界潮流充满热情。介绍过来的马克思主义、康德主义、尼采超人哲学、托尔斯泰泛劳动主义等思潮理论,为批判中国的旧文化提供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他们对西方文化径直急取,企图以此取代摒弃中国传统文化。这种全盘欧化的思潮,表现了新文化运动的片面性和危害性。至今,仍是中国文化复兴的羁绊。刘师培的价值,恰恰体现在他对继承传统文化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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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56 刘师培的中年早逝,令在京的很多学人叹惋太息。他没有留下子嗣,却留下了七十四部国学专著,留下了继承传统文化的良苦用心和掷地有声的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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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58 陈独秀主持了刘师培的丧事。他用康有为的诗作了悼文:“曲径危桥都历遍,出来依旧一吟身”,极为恰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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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60 刘师培生前好友,时任晋北代理镇守使和阎锡山公署参谋长的南桂馨,出资为刘师培置了一口好棺木并支付了丧事的一切费用,使丧事办得很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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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62 黄侃搭乘北驰的列车,两天不吃不喝,呆痴痴地赶回北京,即披麻戴孝前往吊唁。他跪在老师的灵柩前,放声痛哭,令众人莫不垂泪,黄侃当即吟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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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64 夫子挺异质,运穷才则优。名都富文藻,华宗绍儒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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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66 吟罢,黄侃又呼天抢地,其凄切之声,久久回荡在1919年的岁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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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71 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1706099943]
1706101472 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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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1474 去年,刘半农与钱玄同在《新青年》演了一出“双簧戏”,让光绪举人、自称“清处士”的林琴南蒙受了奇耻大辱。平心而论,林琴南乃清末一有成就的学者,不仅译了《茶花女遗事》等大量欧洲小说,畅销一时,还善画山水,好讲学,不分门户,主张义理考据,合而为一,其《论文》《论画》也颇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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