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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文章,受到胡适的批评:“现在的情形,并无‘国粹勃兴’的事实”,指周文“只是退潮的一点回波,乐终的一点尾声”。胡适认为周作人“太悲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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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9日,早春的风裹挟着一丝丝寒意,吹拂着北大校园刚刚吐出绿芽的柳条。北大召开了非宗教同盟大会。国内外、校内外的各界人士聚集校园。蔡元培和李大钊先后发表演说、批评前几天,周作人、钱玄同、沈兼士和马叙伦等教授纷纷抢先在报刊发表反对意见,声称知识阶层应首先尊重信仰自由、非宗教同盟有悖于公民的信仰自由等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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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讲演时说:“信教是自由,不信教也是自由,如果说非宗教同盟的运动是妨碍‘信仰自由’,那么难道宗教同盟的运动,倒不妨碍‘信仰自由’了吗?现在的各种宗教,都是用诡诞的仪式、夸张的宣传来诱惑未成年学生的盲从。这完全是用外力侵入个人的精神界,这难道不是一种侵犯人权的行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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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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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4日,依然是寒风凛冽的北京,却洋溢着春节的喜气。《晨报》报道了“北大新闻同志会”成立的消息,还刊发了三位知名教授在会发表的演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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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璜说,新闻是近代以来世界“新发明的一大武器”,是“无枪阶级”对付“有枪阶级”的唯一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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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钊批评新闻界只关注“督军的举动”和“阔人的一言一行”,却漠视“穷人因困自尽”或“因受环境压迫发生不幸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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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则呼吁新闻应讨论“社会上活的问题,真的问题”。他认为,“发为有力的主张,这对社会才算有贡献……如果把活的问题与真的问题抛开……谈谈盈余价值,或捧捧契诃夫、莫泊桑,对社会上事业一点影响也没有”。胡适还说,哪怕讨论“活的问题”如总统问题、国会问题,是有危险的,“甚至于封报馆、坐监牢,受枪毙”,也不能拿空洞的主义来为军阀、政客的报纸“充篇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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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真的要“谈政治”了。他打算办一份谈政治的《努力周刊》。作为一个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他感到仅仅做学问,启迪民智是不够的,应该对社会尽点儿责任。中国的知识分子,历来对国家、民族的兴衰,对政治的清明污浊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作为民族的良知和理性的代表,知识分子总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当前,国家的动乱、政治的黑暗、政府的腐败已到极致,胡适不能再沉默了,他那颗医国救世的赤诚之心澎湃不已。他为《努力》写出创刊献词,曰《努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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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不可为的事,直到你和我——自命为好人的——也都说“不可为”那才真是“不可为了”……朋友们,我们唱个《努力歌》:不怕阻力!不怕武力!只怕不努力!努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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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胡适一直在为创办具有学人纯洁性的《努力周报》做准备做努力。终于在力倡“少数人的责任”主义的丁文江的推动下,于5月7日,由胡适、高一涵、陶孟和、罗家伦、张慰慈及地质学家丁文江等知识分子一手创办的政治评论期刊《努力周报》呱呱落地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北京。从此,胡适告别“不谈政治”的承诺,踏上了一个书生论政、一个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参政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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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1日,胡适闭门谢客。第一次写政论,很兴奋,他点上一支烟,走到暮色茫茫的院子里,思绪渐渐飞扬起来。就在今年2月,《每周评论》被封禁时,他在日记中写道:“自从《每周评论》被封禁之后(1919年8月底),我等了两年多,希望国内有人出来做这种事业,办一个公开的、正义的好报。”但政府不准自己办报,就没办成。其实,梁启超是有条件办报的,但他放弃了言论事业,去当总长了。上海的一帮朋友如高梦旦、王云五等友人,也劝他专心著书是上策,教授是中策,办报乃下策。《晨报》副刊的孙伏庐更是激烈反对他办报。他写信给自己说:“我总有一种偏见,以为文化比政治尤其重要,从大多数没有智识的人,决不能产生什么好政治。从前许多抛了文化专谈政治的人现在都碰了头回过头来了,为什么先生一定也要去走一走这条不经济的路?”他又想到傅斯年从国外给他的信,信中说:“为社会上计,此时北大正应有讲学之风气,而不宜止于批评之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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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热情支持自己办报的也不乏有人,他的朋友丁文江即是。丁文江痛恨军阀专权与政治黑暗。在他身边聚集了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的小团体,早已开始研究政治,讨论时局。他曾开诚布公地批评自己“二十年不谈政治”的决心,告诫人们:“不要上胡适之的当,说改良政治先从思想文艺下手。”他曾对自己说:“你的主张是一种妄想。你们的文学革命、思想革命、文化建设都禁不起腐败政治的摧残,良好的政治是一切和平的社会改善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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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繁星点点时,胡适深深地吸了口园里丁香花弥漫的香气,回到书房。到月上中天,《我们的政治主张》完成了。他不禁伸伸腰,松了口气。当他重新看文稿时,不由自主地朗读起来:“我们以为现在不谈政治则已,若谈政治,应该有一个切实的、明了的,人人都能了解的目标。我们以为国内的优秀分子,无论他们理想中的政治组织是什么(全民政治主义也罢,基尔特社会主义也罢,无政府主义也罢),现在都应该平心降格的公认‘好政府’一个目标,作为现在改革中国政治的最低限度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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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着读着,胡适自己先感动起来,竟有一行热泪从脸颊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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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胡适带着《我们的政治主张》文稿,到蔡元培家和友人们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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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蔡校长家名流云集、群贤毕至——李大钊、汤尔和、陶行知等十多位社会各界名流热热闹闹地聚在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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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来得稍稍晚了几分钟,他歉意地向大家点头微笑。而众人看到胡适满面春风,便知他的大作一定不同凡响。身着一件新蓝布长衫的蔡元培,把胡适让到自己身边落座,然后宣布由胡适读《我们的政治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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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已对文稿烂熟于心,读起来不仅流畅且抑扬顿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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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深信中国所以败坏到这步田地,虽然有种种原因,但“好人自命清高”确实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今日政治改革的第一步在于好人须寓有奋斗的精神。凡是社会上的优秀分子,应该为自己计、为社会计,出来和恶势力奋斗。民国五六年以来,好人袖手看着中国分裂,看着讨伐西南,看着安福系的成立与猖獗,看着蒙古的失掉,看着山东的卖掉,看着军阀的横行,看着国家破产丢脸到这步田地。做好人是不够的,须要做奋斗的好人。消极的舆论是不够的,须要有决战的舆论。这是政治改革的第一步下手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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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读罢,满面通红,热泪涌流。众人听罢,先是短暂沉默,接着是热烈而持久的掌声。蔡元培首先发了言:“适之呀,文章写得何等之好哇,听罢,真是让人油然而生天降大任之使命感啊。我提议向社会公布这份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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