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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21 第一年功课的压力很大,尤其是数、理两科,教我叫苦连天。因为慕贞女中重文轻理,做理化试验的设备简陋不全,虽然经同学介绍,请了化学系三年级的学长赵锡霖(哈尔滨老乡)给我补习,也难立即见效。生物科由医预系导师博爱理博士亲自执教。第一次上解剖科,她拿青蛙做标本,先剥掉青蛙的皮,再开腔研究内脏,把我吓呆了。教数学的是英籍白发长者Miss Hankok,她强调,小数点后边二三位数,都要保证准确无误。她说,将来你们做了医师,为病患诊断病情,写处方不能有丝毫马虎,因此,必须从现在就养成良好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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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23 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分吃力的医预系一年级,成绩平平。眼看医预二、三年级的课业将更繁重,自己势难支撑;加上燕大是私立“贵族学校”,学费和其他开销比其他大学高出许多。学医要八年,协和医学院的费用也很高,而自己的经济来源已成大问题,将来的处境更加难测。我左思右想,决定放弃学医,由理学院医预系转到文学院教育系。我这样安慰自己:做医师或做教师都一样是为国家服务,为老百姓造福。我做出这个决定,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桂云就读北平女师大学教育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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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25 办妥转院转系手续后,漫长的暑假开始了。自从日军侵占了东北,我有家回不去,而况瓦娃过世后,我也没有“家”了,便留在学校,参加暑期补习班,选修教育系的两门必修课。暑假留校的学生不多,女生都集中住在二院,我和景荷荪同一个房间,我们本来就认识,住在一起更增进了友谊。她坦率地说出她的家庭情况和一些困扰她的问题。景荷荪是陕西人,身材高挑,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微翘的小嘴,说起话来那副认真劲,让人一见难忘。她不喜打扮,朴实中透出淡雅。她不但外表动人,且为人纯真、热诚、善解人意。从背后看,有同学误认她是我,大概是身材、高矮和走路的样子俩人有相似处。白天因为选修不同的课,不在同一教室上课,下课后回到宿舍,两人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减少了在异乡的寂寞。荷荪告诉我,她是独生女,十余年前她父亲任陕西省教育厅长时携一女子不辞而别,抛下她们母女,从此渺无音讯。母女只好搬进伯父家,寄人篱下的日子十分难捱。母亲又染上吸食鸦片的恶习,更是雪上加霜。她就读高三的时候,经她家世交李赋萧的舅父、著名报人张季鸾先生的介绍,通过通信认识了刚从德国留学返国、在南京任职的年轻军官谢承瑞,不久即论及婚嫁,以书信订了婚。但两人未见过面,毫无感情可言。有一天,我无意间看到荷荪和一位男同学在未名湖划船。还有一次,在图书馆看到划船的男生和荷荪面对面坐着,打听出他名叫周夔洲,荷荪的同系同班同学。荷荪对我袒露,他们相识已一年多了,她不爱谢,喜欢周。就在这个时候,荷荪的未婚夫谢承瑞来到北平燕大,他此来经过周密的计划,先在校门外租了一间民房,言明住两周。梳洗整齐后,再到宿舍来见荷荪。他的到来没有给荷荪带来惊喜,她已猜到,他的目的是说服她转学南京,进而早日成婚。谢承瑞已三十岁出头,长荷荪十多岁,虽比荷荪矮小,但神采奕奕,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谢在南京军事教导团任职,后升为团长,并在中央大学教授数学。他带给荷荪的礼物是名贵的化妆品和色彩鲜艳的衣料,而这些,却是荷荪最不需要也最看轻的。白天课后和中、晚饭时间,她打起精神陪伴谢承瑞,回到宿舍以后便匆匆换上深色蓝布旗袍,抱着书本,说是到图书馆去读书,到宿舍关门前一刻才赶回来。我曾半开玩笑地警告荷荪:“假若让‘小谢子’知道,或者撞到,他会枪毙你!”我设身处地,能够理解荷荪的矛盾和痛苦,但她怎能毁掉已成定局的婚姻?别无选择的景荷荪,在1935年大二第一个学期结束,放寒假时,离开燕大,转学南京金陵女子大学。不久,她来信说,决定和谢承瑞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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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27 另一位同学兼好友李赋萧,也步荷荪的后尘,转学南京国立中央大学医学系。李赋萧沉默寡言,好学不倦。她出身于书香门第,伯父李仪祉是有名的水利专家。舅父张季鸾先生,一生献身于报业,立志办一份不依赖党派、不接受津贴、完全自主、纯由文人论政的政论报纸,被誉为“中国报人典范”。1926年(民国15年)《大公报》在天津复刊,1936年刊行上海版。这家出版于1902年的报纸在张先生领导下,主张报业应维护国家利益,报纸为公众的论坛,应促进社会改革,并在享有自由并承担责任的前提下发表政论。从“九一八”至“七七事变”这个特殊时期,张先生在《大公报》发表有关中日问题的文章,计有数百篇。这家报纸的社论和文章,在当时不但领导社会舆论,广受国人所肯定,也因其巨大影响力,间接产生扭转危局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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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29 和我以及李赋萧、景荷荪在校交往较多并建立起纯真坚固的友谊的,还有王玉彬。她是福建长乐人,我们之中数她性格最务实,考虑最周到,思想与行动永远配合,处事待人,应付环境,都比我们干练,拿得出主意。尤其难得的是不自私,处处以助人为乐。她的数理科成绩最好,一年级时,数学是医预系主修课,她经过考试被批准免修。王玉彬的姊妹兄弟众多,她也因为燕大学费高,家里无力负担,加上北方局势日紧,各校学生频频罢课游行,要求政府对日宣战,她也仿效她们,在1936年转学南京国立药科大学。这么一来,四个好朋友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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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31 我的经济情况十分拮据,手边只剩下一些钱,是瓦娃留给我用来缴学费和食宿费的。这笔钱还是瓦娃去世后,我冒险返哈奔丧时,爸爸强塞我手中,非要我带走不可的。而瓦娃生前居住的东顺祥二楼房屋内,一切物件,包括衣物、名画、纪念品,我原封未动,留在原处。那时我对险恶的时局和多变的人事全都懵然,竟连瓦娃留给我做纪念的一盒首饰也没拿走,成为终生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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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33 从1935年的9月到1936年的6月底,我在燕大上二年级,这段大学生活,既惬意又轻松。功课方面,胜任愉快,压力减少许多。升到二、三年级,每学期选科较一年级少了,选修14到16个学分即可。选科时除专业外,可侧重某学科作为副修,如我主修教育,副修新闻。给我深刻印象并十分受用的,是选修了一位外籍教授讲授的“心理学”。这位教授特别提醒我们,要分清“目的”和“手段”,“手段”是达到“目的”的途径或工具,但人们往往把“手段”误当成“目的”。他举了个浅近的例子:周末,三五同学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利用假日纾解身心压力,娱乐一番,最后决定进城看场电影、逛街。走到校门口,发现最后一班校车已离去,不能进城,电影看不成了。这时,有的同学聊天、下棋,或打球、游湖,一样愉快。另外两个同学则为了看不成电影而失望、气愤,掉头返回宿舍,整个晚上闷闷不乐。人生途中常会遇到挫折和失败,挫折和失败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为达到“目的”,“手段”是可以改变的。重要的是要认清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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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35 我就读的教育系,主任是周学章博士,他态度诚恳,和蔼可亲,具有教育家的风范。他说英语可能比说中国话流利,每次上课,开头用中文,讲着讲着不自觉地改用英语。课本虽全是英文,但参考书中英文版本都有,给我们增加不少方便。我的三位好友相继离开燕大后,我开始和不同系但同年级的同学交往,认识了主修历史的郭可珍、主修英语的张心漪、医预三年级的周光瑚。周光瑚读完三年医预就到英国去了,并没有到协和医学院去深造。抗战初期,她以笔名“韩素音”写了小说《生死恋》,轰动一时,后来在好莱坞拍成电影。在天津南开高一认识的余梦燕,又在燕大相遇。燕大课外社团的活动很多,我选了感兴趣的参加。比如,课余把俄国文豪普希金的诗由俄文译成中文,在校刊上发表,周末也参加一些由学生会主办的郊游,在北平近郊,骑小毛驴游香山或西山八大处,还在有千年以上历史的潭柘寺或戒台寺宿夜,深山苍松古柏围绕的宁静时光中,听远远传来的暮鼓晨钟和诵经的喃喃声。也曾和爱好爬山的同学,在文学院院长梅贻宝的带领下,参加一年一度的妙峰山庙会,天黑前到达妙峰山脚下,开始攀登,山势陡峭,间有石板小路,要爬一整夜才到山顶。山路上,朝圣的信徒络绎不绝,有的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以示虔诚。步道两旁多处设有免费粥、茶、面点供应站,途人可随便享用,以补充体力,并略作休息,既实惠又富有人情味。我们到达山顶时,汗流浃背,疲惫不堪,沐浴在初现的晨曦中,精神为之一振。回到休息场所,卧地和衣酣睡二三小时。醒后梳洗,到庙中膜拜并进早餐。每人从庙主持人手中领取一朵大红色绒线小花,挂在胸前,然后沿原路下山,和下山或上山的人群相遇,大家大声说:“带福回家!带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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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37 从1935年郊游爬山开始,我和梅贻宝夫妇建立起深厚的友谊,直到现在还有书信联络。1942年(民国31年)北平燕京大学在四川成都复校,梅贻宝先生代理校长,我返校继续读四年级,曾选读梅校长教授的《哲学概论》。我还申请到半工半读学生资助金,做哲学系施友忠教授的助理。我于1943年毕业,完成大学教育,不负父亲对我的殷殷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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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39 离校返重庆前,梅校长夫妇及另两位教授利用暑假组团游峨眉山,邀我参加,一起度过愉快的20天。1979年至1980年,梅校长夫妇应东海大学之邀,返台讲学之际,也不忘邀我到东海大学校园度周末,还一同乘坐火车,沿初建成的北回铁路,到花莲一游。梅校长夫妇近十年来定居美国,由长子侍奉。两老年迈,诸病缠身,每年圣诞、新年仍寄卡问候,师生的深厚友谊维持了一个甲子,世上实难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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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41 我也曾到张家口登长城,到内蒙古西公旗夜宿蒙古包,参观古迹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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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43 前面道及,我初入燕大读医预系时,曾请学长赵锡霖补习理、化。他原籍河北,家在哈尔滨,家境富裕,其父在哈开设大罗新百货公司,有两个姐姐同在燕大就读,姊弟三人均为虔诚的基督徒,1936年他已上四年级,即将毕业。我知道但凡是我参与的旅游,他也以为我拍照、送照片为理由,尽量加入,是为了接近我。我告诉他,我要交的男朋友,一定要会说俄文。他说:“我一定学俄文!”现在回想起来,还感幼稚可笑。从那时起,他牢记我的俄文名字“Зоя”(佐雅),事隔五十余年,他依然以“Зоя”称呼我,世界上恐怕只有他一个了。他从燕大毕业后,即赴德国留学,专攻钢铁制造,得博士学位。适逢七七事变,他滞留在德国十余年,娶了德籍太太,育有一子一女,夫妇两人目前在北京大学(即在前燕大校址办学)教书,住在朗润园教授宿舍。“文化大革命”期间,受尽苦难和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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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45 这期间,我认识了燕大名诗人程应鎏(镠),他是历史系三年级学生,诗作经常以笔名“流金”在燕大校刊上登载。他家是江西程家望族,伯父辈的程天放是政府要员,担任过教育部长等职。程应鎏高瘦英俊,谦逊少言,诗人的潇洒气质溢于言表。在皓月当空、繁星满布的夜晚,他邀请我漫步于燕大幽美宁静的校园,耐心地指点天上闪烁的星星,叙述有关的神话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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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47 在燕大两年(1934年到1936年),我和桂籍无任何往来。这期间他母亲病故,他和史姓女子办妥了离婚手续。他在南京中央宣传委员会及宣传部国际宣传处工作,并于1935年冬,与党部工作人员周剑英、颜鹤鸣等六人,受上级派遣,带领艺人胡蝶、梅兰芳等,赴苏联参加电影展览会,为期三个月,他们乘火车经西伯利亚到莫斯科。1936年返国后他曾到燕大探望过我一次,送我一个用苏联乌拉尔山石做的胸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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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49 桂籍初到南京任职时,认识了留学法国、返国不久的经济硕士杜桐荪,他字亦琴,浙江温州人,同在中央宣传部工作,长桂籍六岁,称桂籍为老弟,两人十分投缘,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上,他对桂籍都爱护备至。他们与周克夫妇、宗惟赓、黄天佐一同租赁南京傅厚岗三号花园洋房,楼上由俞姓屋主一家居住,楼下则每人分住一间,伙食及家务都由周太太负责。食宿问题得以解决,四位志同道合的单身年轻人全心全力投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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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51 我于1936年利用暑假,到南京与好友景荷荪、李赋萧、王玉彬相聚。王玉彬就读的南京药科大学,没有女生宿舍,她暂住在女子公寓,她的同房是在财政部任职的罗协邦小姐。初次见到罗小姐,就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我私下和玉彬说:“你的同房真漂亮,又那么温柔。”玉彬马上答道:“罗小姐还一直夸奖你风度好,气质好,她很喜欢你!既然彼此欣赏,你们做朋友好了。”就这样,我和协邦成了挚友,一生相伴相随,从南京到四川,到东北,在台湾,四十余春秋,我们两家肝胆相照,同甘共苦,孩子们一起长大,而我们也渐渐老去。协邦和国瑞兄晚年移居美国后,诸病缠身,不良于行,受尽折磨,终于不治,相继去世。“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生命在不觉中流失了,留下终生的忆念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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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53 在南京,我还认识了杜桐荪新交的女朋友朱威莉和宗惟赓的女友林静,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孩,都是从北方来这里投考“影星训练班”的,已被录取,正在接受训练。杜桐荪兼任该班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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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55 南京度假完毕,返回学校上课。燕大三年级是大学中最轻松的一年,课业、环境、生活各方面都已驾轻就熟,但我对功课不敢稍懈,兢兢业业,从不缺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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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57 日本军阀自从侵占我东北并积极向华北侵略以后,气焰日长,野心益炽,狂妄横蛮的行动变本加厉。而我国政府基于“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迫于国内外的环境,对日本实行最大的容忍,希望日本当局能循合理途径解决中日纠纷。政府的政策和态度,未被全国人民认同、接受。北平各学校在中共地下党组织、领导下,于1935年发动“一二·九”(12月9日)及“一二·一六”(12月16日)爱国学生运动。燕大也不例外,中共地下党骨干王汝梅(即后来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长等要职的黄华)、陈絜、张兆麟等,领导同学举行游行、罢课,并在校内组成了“抗日民族解放先锋队”(简称“民先队”),单纯、幼稚、满腔热血的青年学子认为爱国抗日,人人有责,均踊跃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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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59 各大学学生的第一次游行,我进城参加了,但被军警挡隔在西直门外,无法进城。大家在门外聚集,站立了一整天,不顾寒冷饥饿,高呼口号、唱爱国歌曲、演讲,情绪十分亢奋。一位同学和警察理论,被警察强行夺走他手中的校旗,我站在附近,一步跃上,把校旗从警察手中夺回来,交还给掌旗的同学。当天晚上,一位男同学到宿舍来找我。我不认识也没有见过他。他先自我介绍说:“我叫朱祥麟,医预三年级。今晨看到你勇敢地夺回警察手中的校旗,实在敬佩,希望和你做个朋友!”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这种少见的交友方式教我不知所措,但还是答应了。以后数十年,我们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友谊。但我知道,我曾深深地伤了他的心,辜负了他的情谊。历经七七事变、八年抗战、胜利后军人复员返乡,撤退到台湾,他却一直没有结婚,然而我已结婚生子多年。朱祥麟的父亲朱宗良是资深监察委员。两个弟弟,一曾任台湾电力公司总经理,一为“监察院”秘书长。朱却没有和父母弟弟一起到台湾去,留在大陆做《大公报》的新闻记者。“文化大革命”时,因家庭背景受到残酷迫害,被送到黑龙江边界劳改,几度濒临饿死冻毙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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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61 在朱祥麟认识我不久,12月16日,我们又参加一次大游行。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部分同学携带校旗和标语,提前一天进城,16日代表燕大加入各校学生大游行。游行队伍在长安大街被军警打散,数位燕大同学受伤,好友陈兰滋头部被打,伤势较重,送医住院。随即燕大和他校联合行动,开始罢课,由“民先队”队员组成自卫队,二十四小时轮流在校园中巡逻,以防当局派人到校拘捕领导学运的同学。寒冷的深夜,校外警车呼啸而过,次晨得知清华大学有同学被捕,燕大因属教会未遭滋扰。同学们的情绪本已失控,在压力下,更一发不可收。读医预系三年级的朱祥麟、李宗瀛等三位同学以救国为由,向学校提出转系要求。医预系导师博爱理苦苦劝阻,请他们再三考虑,最后,三人坚持改变做医师的初衷,转读它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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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63 朱祥麟改读新闻系,后来成为《大公报》的名记者,以“朱启平”的笔名写过不少新闻报道和警世文章。抗日胜利那年(1945年)9月2日他代表《大公报》参加在东京湾内“密苏里”号军舰上举行的日本投降典礼。(海峡两岸音讯隔绝40余年后,我们在台北、洛杉矶见过两次面,都已到老年,彼此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沉默代替了言笑。我这才知道,他终于结了婚,育有四子,全家移居美国旧金山。)学潮平静后,北平各大学终止罢课,恢复上课,同学们加紧准备年底的期末考试,表面看起来,校内一切已恢复正常,不过,课外各种救亡活动不断增加,“民先队”积极招收新队员,加以训练,巡逻校园仍照常进行,大家经常参加集会,听演讲,参加各种训练班,每天早晨在操场举行团体健身活动。反抗政府的情绪仍在各校弥漫,未曾稍减,呼吁政府放弃对日懦弱退让的政策,以积极的态度抵抗日本的侵略。不久,寒假开始,同学们纷纷离校返家与家人团聚,校园顿现寂静,我仍留下,闲来提着由哈尔滨带来的溜冰鞋,到校内未名湖或城里北海公园溜冰,逍遥自在地玩上大半天。和竹青姐姐在哈尔滨初学溜冰的情景又浮现眼前,无忧无虑的日子竟是那么短暂!同样是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而自己的心境竟如此苍老。桂云和桂毓已离开北平,转学上海沪江大学,桂毓后来又转到齐鲁大学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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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22565 冬去春来,满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校园中又充满笑语,自己的心房豁然开朗。可惜好景不长,日本军阀早已依照既定战略,大举侵略中国,于1937年(民国26年)6月先将驻屯天津的旅团集中北平、丰台一带,为挑起事端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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