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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茅屋后,才真正领教了重庆“三害”:臭虫、老鼠、跳蚤,外加蚊子。重庆的臭虫无处不有,无孔不入。家里、办公室、旅店,甚至饭馆、渡船、人力车及滑竿上,有缝隙就有臭虫,手一摆,身一靠,马上被臭虫咬出红疙瘩,又痒又痛。宿舍里每人一张竹板床,床脚用加满水的大土碗或铁罐垫着,把臭虫隔开,但臭虫还是有办法,爬上天花板再“空降”,或沿蚊帐绳子爬到床铺上。大家隔一阵就轮流把竹床搬到院子里,用烧开的水烫臭虫。重庆的老鼠满街跑,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一大奇景:上千老鼠成群结队大搬家,大摇大摆,横过马路。“跳蚤处处有,唯独重庆多”,跳蚤随老鼠而来,老鼠既然歼不尽,跳蚤也就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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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的方面,大家都吃伙食团的包餐。食堂里每桌八至十人,我们这一桌有:朱、秦、我,以及叶公超、魏景蒙、朱抚松、徐锺珮、沈琦等人。吃的是政府提供给公教人员的“配给米”,色多半黄褐,掺杂谷子、麦子、稗子、沙子、石子乃至老鼠屎。每次吃饭前,先挑拣出杂物再动嘴,因而谑称之为“八宝饭”。菜肴方面,常吃“辣椒炒豆豉”、“清炒空心菜”,每月两次“打牙祭”,可吃到“红烧五花肉”或“粉蒸肥猪肉”。平时我们这一桌轮流“请客”,加炒一大盘“肉丝炒青椒”或“肉丝炒榨菜”,在当时算是十分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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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宣传处为职员、眷属及外籍记者在附近石坡旁,凿了一座坚固的专用防空洞,内部设备较齐全、舒适,空袭警报拉响时就不必跑太远了。周恩来的妻子邓颖超也到我们防空洞内躲避过。那已是国共合作时期,周恩来夫妇和机要秘书龚澎等来到重庆。国际宣传处所在地上清寺和国府路、牛角沱一带是国民政府的机关及蒋委员长官邸所在地,所以成为敌机空袭的主要目标。因此,我们只要见到高岗上挂起一只大红球,预报敌机即将来袭,就不等拉起紧急空袭警报,先躲进防空洞以策安全。余梦燕也在国际宣传处工作,她已和燕大学长黄遹霈结婚,没有和我们一起住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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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常来往的还有燕大同学周光瑚(笔名韩素音),她父亲是四川人,母亲是比利时人。她抗战前离开燕大到英国留学,继续读医科。政府宣布对日抗战时,她放弃了在英的学业,返国参加抗战,在轮船上遇到年轻英俊的军官唐保黄,两人一见钟情,返抵国门就结婚了。唐在重庆军事机关服务,光瑚在家看顾初生女儿蓉梅。那一段时间我们常常见面,也十分谈得来。不久,唐保黄被派到伦敦,任我国驻英使馆武官。我结婚时所穿的枣红色旗袍布料、麂皮灰蓝色鞋等物,就是光瑚托人从英国带给我的。抗战胜利后,唐保黄先回国就任某师师长职务,被派赴沈阳附近打虎山驻防。他赴任前曾来看我们,对新职表示满意,但对驻防“打虎山”有些疑虑,他说:“我属虎,派驻打虎山好像不太妥当。”果然,上任不久死于国共内战。光瑚没有马上回来,留在英国读完医科,获医学博士学位。返国后曾在马来西亚、香港等地行医,并以“韩素音”为笔名出版了以英文撰写的小说,其中《生死恋》一书轰动一时,后被好莱坞拍成电影。我们移居台湾后,和她还有书信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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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籍由前线返回重庆后,在军事委员会顾问事务处任职,他住在离上清寺不远的国府路,和他的同事刘在勤(也是哈尔滨籍)、丁志伦夫妇分租一栋民房。刘、丁两人都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学生,已育有一子一女(刘宇、刘樵)。刘在勤和刘德成、孔祥集同时毕业,丁志伦读工大预科,年纪不满二十岁就出嫁了。刘、丁两人热诚好客,哈尔滨工大、法大在渝的同学经常到他们家聚会、“打牙祭”,我也在那时认识了他们。后来,为了躲避日机昼夜不断的轰炸,国防部眷属被疏散到重庆附近的小岛——唐家沱,有轮渡往返,刘府也迁居唐家沱,和张剑飞、马熙诚两家合住一栋两层楼房。张、马是学俄文的,都在军委会顾问处工作。刘在勤被调到成都空军单位服务时,丁志伦已怀上第三个孩子,即将临盆。刘在勤到任后两三个月,有一天清晨,同住成都励志社共一寝室的同事,睡梦中忽闻枪声,惊起查看,发现刘仍卧床不起,原来被枪击中要害,气绝身亡。查不出死因,到底是他杀、自杀或枪支走火,一直成谜。朋友们深感惋惜,丁志伦更是痛不欲生,拒绝饮食,哭闹不休,由我和工大谢之熙太太黄静轮流陪伴。轮到我看顾她时已是下半夜了,志伦忽然向我要水喝,我很高兴地倒了一大杯水给她。没想到,她趁我不注意,竟扯下颈上戴的粗重金链子,吞进肚子,还喝下一瓶“来索”消毒水,把嘴巴、喉咙、食道烧伤了,送到医院急救。她精神更加恍惚不安,胡言乱语,哭笑无常。庆幸的是金链子第二天就排泄出来了,没有伤及内脏。她的情绪也随着遗腹子小钢的出生而稳定下来。伟大的母爱使她毅然担负起独自养育三个幼小子女的重责。战时的生活原本就艰苦,她的处境更加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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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对我而言还有一件“大事”。丁志伦知道,能干的药剂师王玉彬是我的好朋友,再三要求我介绍她俩认识。她想请玉彬帮忙,拿抚恤金当本钱,托人在香港代购一批西药,在重庆转售,赚取二三倍之多的利润。桂籍知道这桩事,坚决反对。最初玉彬也不肯,说这是“卖命钱”,她不能拿来冒险。经不起丁志伦苦苦恳求,玉彬的口气松了,但说只能用抚恤金的半数。就这样,玉彬开好药单,转托虞春富的飞行员丈夫飞港代购。谁也没有料到,就在这时,香港陷敌,日军占领了香港。虞春富的丈夫滞留香港,情况不明,消息全无,急坏了我和玉彬。我和玉彬商量,决定先不告诉丁志伦,两人设法筹足款子,再还给她。第二天,玉彬匆匆跑来找我,让我马上到唐家沱把丁志伦手中存的抚恤金余款全部拿来,她在重庆当地买进重要的进口药品。不数日,重庆的药品价格,因香港货源断绝而飞涨数倍。玉彬不但把丁志伦的本钱全部还清,还赚了不少钱,都送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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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7日,日寇偷袭珍珠港,引燃太平洋战争,美国正式对日宣战。1942年1月,中、美、英等26国在美国华盛顿发表反侵略共同宣言。同时,同盟国宣布成立中国战区,蒋委员长出任中国战区盟军最高统帅。国际形势的转变对抗日战争的战略反攻产生了有利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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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中加入苏联塔斯社(1937—1940)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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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前线返回重庆,举行记者会,我仼翻译,左立者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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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情简报,对座左一侧视者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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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待来访国军女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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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于重庆塔斯社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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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防空洞出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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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子岚垭塔斯社与来访国军军官及友人合影,右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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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中加入苏联塔斯社(1937—1940)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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