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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戴河会议以后，小华说：“这些情况我不太熟悉，将来具体处置的会议就由你去开吧。”我说：“镕基同志说让我好好帮助你，你让我去，那我就去吧。”所以陈元同志在人民银行主持债权人会议，是由我去参会的。陈元说：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来处理光大信托的问题。先请孔丹同志来讲一下经国务院批准的方案。于是，我就开始照本宣科地报告方案内容。其中欠了中石油三亿美元，是啊，三亿美元呀！这在1996年是个很大的数目，当年他们把闲钱投到我们这儿生息来了。中石油的财务总监老贡后来一天到晚给我打电话，半夜三更也打。我接电话只能说，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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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如果当初光大信托真正完成了债转股，这也是我的主意，就相当于止损了。因为所有的债都不用再支付利息了，也就是把140亿的债务变成了原来债权人的140亿股权。实际上，我们光大信托的资产也没有二三十个亿啊。我们测算过，如果光大信托清盘也就每股一两毛钱。后来，方案中的债转股部分出现问题，遭到强烈抵制，又要翻过来再支付，而且变成要记利息，这样累计下来，整个光大信托给光大集团带来的损失就是约一百四十亿资产全额的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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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转股方案后来就做了妥协，还是偿债，只是延期执行。怎么办哪，先筹集资金。朱小华毕竟在人民银行待过。他找了工、农、中、建四大行的行长吃饭，向大家伸手求援。每家借给光大一部分资金，人民银行再贷款20个亿。就这样在各大行的支持下，光大融了近百亿人民币的资金，当时这是巨额资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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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光大首先是要应对支付性的危机，但是，我觉得更深层的问题是投资失误带来的实际经营状况的危机，这个危机比支付性危机还要严重得多。怎么解决呢？支付性危机可以用现金流来解决，但是经营状况危机只有一条路，你必须赚钱把它补上；填上这个亏空只能靠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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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朱小华因为他过去的职务，有很好的条件，与部委办的联络，与各省的关系也比较熟，影响力也在。镕基同志让他做光大董事长，他也是雄心勃勃的。而且朱小华活动能力很强，中国移动在香港上市，光大拿了1.5％的股份，中信当时也只拿到0.5％，说明大家都很给他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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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较激进，比较急于扩张。亚洲金融危机之前，有一段时间他曾经被香港的报纸称为“金手指”——golden finger。因为光大有很大的资金量，可以搞各种投资。而且光大买哪个资产，那个资产就涨价；买哪只股票，那只股票就升值。所以都说朱小华是“金手指”，点石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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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对这些并不很乐观，我一直在讲我的看法。有一次开会，他讲了很多光大发展中各方面投资的好消息，感到很振奋。可我吹了个冷风。我说：“我觉得要尽快把已经升值的东西套现，要尽快地实现利润。不要停留在账面上，要让现金回到光大集团。”我提了“三个一点”：战线要收缩一点，不要拉得太长，不要什么都投；兵力要集中一点，做事情不能太分散，要集中在几个地方；多少要储备一点，因为对经济走势看不清楚。这跟他的调子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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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时在香港有三个上市公司：光大国际、光大科技、光大金融。我的具体建议是把其中一个趁行情好注入到另一个，现金就会回到集团，就能实现我们的盈利。我们当时做了一个大动作，把一部分光大银行的股权注入到了光大金融里去，使其股价高涨，一天之内，股价从五六块钱涨到十五六块。我说这是一个机会，你把它适当减持，我叫“一菜两吃”，既能实现光大银行的股份化，又能把光大银行的股权在一定情况下变现了，原来股价只有五六块钱，现在涨到十五六块钱了，那能套现就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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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亚洲金融风暴一来，股价在金融危机以后急剧下跌。我把这叫过山车效应。有那么几天非常好，你如果抓住了利用好的话，就是套现，就能获利。结果呢，朱小华都没有做，失去了这个机会。朱小华也非常懊悔。我说：“你要做了，你那手指就真的成金手指了。”这个机会失去以后，朱小华时期光大的投资也都出现了问题。作为一个集团公司，单从一个实业的角度解决不了问题，一定要利用资本市场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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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朱小华过于自信，过于乐观，我觉得光大从经营的角度错失了良机。相反的一个例子是，1996年荣智健和其他高管买了中信泰富约20％的股份，中信套现大约一百亿。那是金融危机前，套现100亿，是不得了的事儿，盈利可能是五六十个亿。光大就丢失了这么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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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大在香港的财务签字运作机制，是分A、B组。A组是朱小华加上几个人，B组是我加几个人。朱小华很聪明，但不是很有控制自我和节制权力运用的能力。后来抬轿子的人太多了，他就有点乱了方寸了。各种朋友簇拥，有些资金的动用，他就回避我，绕过我，虽然我是总经理，也不跟我打招呼。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朱小华也是多心了，你绕过我干什么啊？我最多也就是过问一下借钱的人有没有偿还能力而已。看来，我这个人比较方正，一般邪的歪的不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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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光大的纪检组长臧秋涛，对朱小华和商场上的一些人来往有意见，就上书反映。臧总这个人很正直，他把自己了解的一些情况对江总书记上书具名实告。此事交办下来之后，中纪委也找我核对了一些情况。核查人员说，奇怪啊，光大账上差不多有两亿美元的资金调动，你作为总经理怎么能不知道？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核对的情况，我也没听说过。后来检察院又来找我核对，说：“你这个总经理，怎么能没有参与呢？”我就给他解释了香港公司运作中的A、B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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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之前，中组部也找我谈过话，我向他们谈了我对小华的意见和看法。我说，这些意见都可以放到桌面上的，我也都在不同的场合用不同的方式向他本人表达过；我希望你们用干部，也要教育干部；我不过是他的一个总经理，你们是代表组织的，你们该谈话就谈话，该教育就教育，也可以告诉他孔丹同志对他的意见。1999年夏秋之际，朱小华被“双规”；人行副行长刘明康接任光大董事长，我继续作为总经理配合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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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大出这些问题，里面也有一定的必然性。它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面，缺少很明确的行业战略，也没有国家资本金的有力支持，让它自发地在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发展，是相当艰难的。如果是充分竞争的一个市场经济，自生自灭也是正常现象。可光大又不是，也可算是“大而不能倒”吧。它也受到了垄断性的企业的压力，受到竞争的压力。光大发展中的曲曲折折，我至今没有看到一本完整的东西来加以总结。描述中信的历史现在有本书，叫做《艰难的辉煌》，在香港还出了另一个版本，叫《中信三十年》；但系统写光大历史的，我至今还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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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84年，国务院批准大连、秦皇岛、天津、烟台、青岛、连云港、南通、上海、宁波、温州、福州、广州、湛江、北海14个城市为沿海开放城市。——编撰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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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本色任天然 访日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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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大工作期间，有一件事值得一提。1989年“六四”之后，西方国家制裁中国，日本当然也在其中。1990年，大约是在春季，我们有六个人组成了一个中国青年学者访日团，当时是由中信与以日本外务省作为后援的一间民间机构——亚洲太平洋讨论会组织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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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人中，王岐山时任中国建设银行副行长，马凯时任国家物价局副局长，秦晓时任中信集团董事，我时任光大集团常务董事，朱悦宁时任深圳市副市长，唐若昕时任秦皇岛市副市长。会上，马凯做有关中国经济发展和改革开放的主旨发言，其他人各自承担有关方面的一些交流。我记得岐山不愧“名嘴”之称，在与日本外务省、通产省等高官激辩中尖锐鲜明，语带机锋。马凯则一如其历来风格，沉稳平实，坚定自信。我在回答日方对中国投资环境的批评时，一方面表明了我们应有所改进的态度，另一方面则反诘他们：如果中国的基础设施发展成日本那样，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到达日本的程度，日本在中国还有那样多投资和赚钱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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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日期间我们与日本朝野、政经各界交流，经常发生我们以理性但强硬态度对日方强势心态的争辩和较量，让日方领略到了我们的实力。据反映，这次访日对各界震动颇大。有一次我们与日本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日本首相经济顾问小林实餐叙，提到了由于日本经济实力的增强，有著述出来讲“日本可以说不”的观点。小林实则十分担忧日本产业空洞化的趋势，讲到日本年轻人纷纷离开实业转向金融的现象。席间我们也说到了是否有一天中国也可以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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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余年过去了，小林实先生已经故去了，他的担忧成了现实。自1990年后，日本经济陷入了长期的低迷，中国则发展成为经济大国，有了更多在国际事务中的话语权。我们六个人的人生也沿着不同轨道展开。岐山、马凯都成为党和国家领导人，正发挥着他们对中国整个国家发展的重要作用；秦晓和我坚守在中央企业直至退出一线岗位，各自作为主要责任人留下了自己的努力成果；朱悦宁和唐若昕二人后来分别去了中旅集团和对外保险公司，但因个人违纪和违法问题分别被“双规”和刑罚，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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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六个人迄今的个人经历和职业生涯大有不同，但都未离开过中国改革开放的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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