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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政治态度应该继续下去——做一个历史观察家……新局面开始前,沉默自全,跟着走,记录历史,使这个时期的真相能为后世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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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当无处控诉时,唯一可做的就是把它记载下来。在后来集结成册的《商城日记》中,顾准怀着绞痛,记录着浮肿、死亡和冰冷的统计数字之外那一个个死者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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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组的周为凤,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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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仁鑫一家死完,剩下一个小孩,人家给他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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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附近路上倒尸二起,系工地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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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畈附近一个生产队,七十余人死了三十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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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纫室张的哥嫂同时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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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问题已不在死人不死人,而在死些什么人。黄渤说,父亲死了,死了没啥。孩子死了,死了也没啥。哥哥死了,是糟糕的,诚哉斯言(哥哥是劳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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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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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的禁锢不许人说人话。顾准写道:“医生若说是饿死的,医生就是右派,或右派机会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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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褪去了廉耻的面纱,暴露出生存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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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队的家当都是靠收集破烂撑起来的,不能辨明什么是偷什么不是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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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妇女分不清是姑娘还是媳妇,只要有吃的,自愿留在那里给人当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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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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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顾准甚至怀疑中央不搞马列主义而改搞马尔萨斯主义(通过提高人口死亡率和降低人口出生率使人口同生活资料之间保持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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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中死掉一些孩子与老人,达到了马尔萨斯主义的目的,若死强劳动力过多,则是大大的纰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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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忍参加这个剿灭人口的向地球宣战的战役,然而中国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途径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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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科院给下放的右派定了粮食供应指标,虽已大为缩水,倒也不至于饿死。同周遭炼狱般的景象相比,劳动队竟成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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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有《顾准日记》,使我们得以对当时的人祸之惨状,有更直观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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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四日 晨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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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周的孩子在这里吃了晚早二顿稀饭,欢喜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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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米还能买到。红薯未起,破口子储备起来,腌菜已达九千斤,这一场雨后,白菜茁长,还有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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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周是在避难所里,我对他说。现若他仍在农村,目击心伤,如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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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要过去明年春荒。在此以前,有一个避难所,于公于私,二方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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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不转变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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