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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庆莲多次埋怨儿子,怪他平日不注意言谈,影响了宋德楠。甚至,一向对顾准信任有加的她,竟也相信外界传言,怀疑儿子实际参与了研究会的活动,指责他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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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有口难辩,激愤地大喊:“为什么我不死?为什么我不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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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悲切的心情包围着的顾准,支撑他重新站起来的,除了家人,就只剩一项宏伟的课题——民主社会主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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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及此,顾准找到工作组,提出:在他与宋德楠的问题上,可以加重对他的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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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既非服软,也非认罪,只是想替外甥减轻罪责。工作组却欣喜若狂,认定顾准这条线“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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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2月的一天,两个陌生人敲开顾准的家门,闯进室内,没有任何法律手续,不由分说就将户主强行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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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目睹了这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的绑架,无不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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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顾准有多年地下工作的经验,为了不让对方抓住把柄,早就忍痛把多年积存的手稿和笔记统统销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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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火烧浓烟会引起邻居注意,便采取把纸浸泡在浴缸里,揉烂后用抽水马桶冲掉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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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需要销毁的材料堆积如山,全家人不得不分工协作。汪璧和顾准在洗手间销毁“罪证”,80多岁的顾庆莲则站在阳台上放风——一切都像是回到了30年代的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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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被秘密逮捕后,关押在公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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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的审查击垮了他的身体,却没能撬出一句康生想要的信息。从经济所的同事到他各个时期认识的熟人,没有一个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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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顾准却因“抗拒从严”一跃成为学部(中科院哲学社会科学部)政治问题最严重的人。他自知前途不妙,抓紧时间将母亲送到了山西太原——妹妹陈枫时任山西大学宣传部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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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之际,老母亲冥冥之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死死地盯着顾准看了半天,而顾准也凝重地将母亲那张苍老的脸端详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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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母子再无相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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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七日,阳光灿烂的日子。顾准踩着沉重的脚步,去单位听取最终的处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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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冶方被撤销经济所所长之职,继续接受审查。张闻天也被中央办公厅取消了一切特权,包括可以同政治局直接通话的“红电话”、专用轿车以及特供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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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惨的是顾准,他成了“四清”运动中处分最重者,也创造了一个空前绝后的纪录——中国唯一两次被打成右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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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跌跌撞撞地走回家,极为不安地对妻子说:“对不起你们,又戴了右派帽子。这个家,我顾不了了,今后都得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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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璧几近崩溃,若不是看到孩子们尚未成年,她铁定从窗口纵身一跃,了却这无穷无尽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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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顾准被强行下放到京郊的周口店劳动。而他上中学的小儿子顾重之,当即被同学扯去了脖子上的红领巾。其他子女也受到种种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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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的苦难只是风暴的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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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一个月后,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在毛泽东的指示下发表到《文汇报》上,“文革”闹剧,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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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口店因发现“北京人头盖骨”闻名于世,但其实非常荒凉,杳无人烟。顾准在商城劳改时身体严重损伤,落下病根,此刻顶着骄阳割了两天麦子,小腿急剧肿胀起来,竟至行走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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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刚刚参加劳动,病了也不能休息,他只好咬紧牙关死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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