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143135
1706143136
顾准再次呈递要求同汪璧见面的申请。当晚,焦虑难眠的他,胡思乱想间突然意识到:也许汪璧已经不在人世!
1706143137
1706143138
此后几天,他不断催军宣队告知实情,并赌咒发誓:“无论她死了还是疯了,都不影响我下去,也不影响我改造!”
1706143139
1706143140
十一月七日,顾准终生难忘的日子。当晚,在他的一再苦求下,军宣队将隐瞒了一年半的妻子的死讯告诉了他。
1706143141
1706143142
死亡日期、地点、原因和后事则一概不说。
1706143143
1706143144
汪璧真的死了,从此阴阳两隔,永无相见之日!
1706143145
1706143146
顾准只觉天旋地转,一阵寒冷刺骨的晚风吹来,几乎站不住脚。
1706143147
1706143148
眩晕中,他的思绪回到了1955年的冬天。
1706143149
1706143150
那时,刚从洛阳回来的他准备去中央党校进修。子女和母亲也都从上海接到了北京,一家人再次团聚在一起,开始了新的生活,对未来充满希望。
1706143151
1706143152
当时,他在日记里写道:
1706143153
1706143154
十五年二十年之后,让孩子们在新疆、西藏和青海,让老头子和老太婆去看看他们,也看看建设起来的新地区,就是极好的酬报了;
1706143155
1706143156
采秀也是有些忧郁的,自然也引起了我的忧郁。出来时我跟她说有寂寞之感,她说读了书就不寂寞了,这是对的;
1706143157
1706143158
秀去了西安,要分别一个多月,不免使我若有所失;
1706143159
1706143160
一封是采秀来的。因为地址流转不定,无法回信。这一晚十分寂寞,盼望她早日回来;
1706143161
1706143162
又过了一个假日,秀不在家,悒悒寡欢。
1706143163
1706143164
……
1706143165
1706143166
撕心裂肺的绞痛把顾准拉回了现实。他急不可待地想找妹妹陈枫问明情况,搞清妻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1706143167
1706143168
然而,军宣队回绝了他的请求。连副指导员赵钟声道:“你去整理东西吧,我们帮你找找。”
1706143169
1706143170
顾准在日记中写道:
1706143171
1706143172
我此时只想知道她死时的情况,赵说,他们帮我找找,我就去打饭来吃。吃了几口,悲从中来,脸伏在饭盆上失声大嚎。但我还是抑制住,努力把饭吃完。我要活下去……1944年在延安,我为父亲服丧。这一回,我不服丧,因为我为秀服丧是终生的。我至少还要活二十年,三十五年的记忆,至少在我心里还要活二十年……
1706143173
1706143174
几天后,顾准默默地把买好的二十多个信封和邮票收了起来。那是打算下乡后给子女们写信用的——他原本幻想,孩子们在得知他即将离京的消息后,至少可以恢复一点基本的联系。
1706143175
1706143176
但是没有。
1706143177
1706143178
顾准自此再也没见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形单影只地走完了剩下的人生旅途。
1706143179
1706143180
十一月十六日,在著名学者俞平伯的带队下,全体五连、七连的“五七”战士伴着喧天的锣鼓,告别学部,去往息县。
1706143181
1706143182
和商城一样,息县属于信阳市,十年前也是饥荒的重灾区。
1706143183
1706143184
“五七”战士们刚到时,都惊讶这里何以人烟如此稀少。只有顾准心里明白:都是被饿死的。
[
上一页 ]
[ :1.706143135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