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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纯音望着顾准,真挚道:“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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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难过道:“我真羡慕你有一个好女儿,我现在连自己的孩子是否活着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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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纯音诚恳道:“孩子们对你这种态度,你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你只和他们说社会上那些‘正面’的话,而我就对孩子说真话。我告诉她,右派分子其实都是受委屈的好人,还带她见了好几个右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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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喟然长叹,半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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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被拉出去猛斗后,顾准幽幽道:“坚持研究和探索的大凡是两种人。一种为了谋生或谋利,另一种为了探索真理。我一生都不愿放弃探索真理,我受的痛苦就是我得到的快乐。科学的大门就是地狱的大门,我一定要蹚过这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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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纯音崇拜道:“你一定要把你的思想留下来,找个机会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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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直以来顾准都是一边劳动,一边观察思考。他在日记中以坚定不移的口吻道:“一个人用生命写出的东西,并非无聊文人的无病呻吟,那应该是铭刻在脑袋中,溶化在血液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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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如此不可(顾准传) 卑微者最先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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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4月,干校搬到信阳以北的明港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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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高层矛盾激化,贵为“中央文革小组”组长的陈伯达突然被宣布为“反党分子”。全国范围内进行的“批陈整风”使“文革”成了一场闹剧,不少人借机要求中央对极“左”路线公开纠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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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港的气氛也有所缓和,顾准主动给自己解禁,在营房(原是一个团的驻地)捧着一本中英对照的《圣经》,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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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宣队的参谋见状,严厉斥责道:“马克思早就说过,宗教是麻醉人民的鸦片,你怎么能看《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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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几天后,顾准当着众人的面笑嘻嘻地拿出一本列宁的《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跟这个参谋理论:“列宁说,修正主义者为了一碗红豆汤出卖了长子权,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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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被考住了,呆若木鸡。顾准趁机把他教训了一通:“这个典故就是出自我正在读的《圣经》。《旧约·创世记》里讲,犹太族长的长子以扫又饿又累快要晕倒了,向弟弟雅各要一碗红豆汤,雅各让他用族法规定的长子继承权交换。以扫贪图眼前小利,便放弃了最重要的东西。”并嘲讽道:“你不读《圣经》,就根本读不懂列宁!你说,我凭什么不能读《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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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军宣队的干部一见到顾准就躲得远远的,怕遭他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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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准的示范下,右派们纷纷“效尤”,为争取各自的权利同军宣队打起了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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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内斗永远是国人技法娴熟的天赋。敌人稍显势弱,出卖同志的“积极分子”便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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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琏躲在营房收听“美国之音”,被叛徒举报,大斗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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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耕漠从夫人处带回一些面粉和花生米藏在宿舍“打牙祭”,并接济了一下顾准,结果被举报为“资产阶级意识”,公开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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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声树的妻子关淑庄早年留学哈佛,获博士学位,是熊彼得的弟子。她蹲在冰冷的河边洗衣服时,对咪咪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在美国时,用洗衣机洗衣服,是自动的”,立即被一旁偷听的“积极分子”举报,因“宣扬资本主义优越性”而挨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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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告密者还是强权主义,在科学面前都不得不低下其猥琐或高傲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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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正是数九寒天,明港干校却没有任何燃料可以取暖。一个右派冻得缩手缩脚,随口抱怨道:“真是冷死了,有煤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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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宣队的于排长闻言怒叱道:“怎么没有煤?”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面:“我们脚下就有煤,问题是要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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