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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令仪回家直奔宋霭龄的房间,问道:“妈,你看继恩这人怎样?”霭龄说:“人长得俊,有知识,也懂礼貌,比你令侃可强多了——”说到这儿,宋霭龄忽然警觉起来,“哎,你问这干什么?”到了这时,令仪只得红着脸和盘托出:“继恩与令侃同班,跟我也在一个学校读书多年,我们彼此相爱已非一日,他这次回来,我们就准备结婚了。请妈妈为我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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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婚姻对于女人,是比生死更大的事情。选人可不能光凭模样,那是年轻时的浪漫想法。理想的婚姻必须把各方面的情况都考虑在内。他的家庭情况你了解吗?他今后的前程你预想过吗?你读了那么多年书,有一句有名的话怎不晓得?‘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这事我们这一辈都有切身的体会,千万不能轻率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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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仪听着不顺耳,便说:“我没有想过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们的爱情是纯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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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霭龄缓和了一下说:“好吧,陈继恩的情况我了解一下再说,你们的关系先不忙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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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霭龄派人一打听,陈继恩的父亲原来是上海一家舞厅的音乐指挥。堂堂行政院长的千金,怎能嫁到这样卑微的人家?宋霭龄、孔祥熙坚决不同意,而孔令仪则表示非陈继恩不嫁,事情出现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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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霭龄不同意这门亲事,不光是门不当、户不对,面子上不好看,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联姻不能给孔家带来任何利益。在外人看来,孔祥熙位高权重,钱财无算,还缺什么?怎地就不能让儿女享受自由幸福的爱情?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看起来孔祥熙威势赫赫、财源滚滚,殊不知正如《红楼梦》里王熙凤说的:“大有大的难处。”国民党内部派系林立,互相倾轧,争宠攻斗,一时不停。当时党团组织主要由CC系操纵,政学系则利用学者名流做工具。孔祥熙的主要势力在财政金融界,偏偏财政金融界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对手宋子文。二人虽是郎舅,但涉及各自利益就寸步不让。蒋介石又特别愿意利用这些矛盾,使各派互相制约,以利于他的操纵。孔祥熙宋霭龄知道,权势和财富是特殊的东西,如果不能扩大,就必然削弱减少,永远不能静止地维持在一个水平上。这乘龙快婿选择得人,会使孔祥熙的地位更加巩固,政治经济上带来说不完的好处。至于女儿的感情爱情,他们相信那是不太重要的,或者说是可以改变的。霭龄有当初经办美龄婚事的经验——美龄那时同刘纪文是多么深厚的柔情蜜意,可一旦发现嫁给蒋介石有更大的好处,不也就洒下几滴泪水后毅然投入蒋的怀抱了吗?况且令仪是个柔弱的女子,而且她与陈继恩的恋情不一定有当初美龄对刘纪文火热呢。霭龄感到事情并不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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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仪却不是美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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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弱的人有时反会坚定得令人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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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祥熙宋霭龄经过一番磋商策划,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对令仪晓以利害,阻止她和陈继恩关系的进一步发展;一方面赶紧物色理想人选,让令仪尽快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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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请老朋友们帮忙,很快就有了十几个人选。孔宋在里面选来选去,最后一致同意选一名军人。因为孔的势力在军界太显单薄,在战争不断的情况下,没有自己嫡系的军事将领,等于缺了一条腿,总是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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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问题又出现了。年轻英俊的军官并不难找,但年轻军官都职位太低,没有相当的独立指挥权,那对孔祥熙是毫无用处的。而要找高级将领,不用说年龄都大,且大都是有家室的。这真是一个两难之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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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最后还是下了决心,给令仪找一个有相当军事指挥权的丈夫,年龄大就大吧,老夫少妻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乌鸦占窝,就锅下面,带给家族的好处是马上就看得见、摸得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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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主意一定,马上就有个卫立煌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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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立煌生于1897年,虽然整整比孔令仪大了20岁,但他1917年前后做孙中山的警卫排长,是个干练的军人。后升至第九军副军长、南京卫戍副司令,又被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有职有权,结发妻子去世不久,十分符合孔祥熙宋霭龄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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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把卫立煌的情况向令仪作介绍,没等说完,就被令仪一口顶回:“我不管什么立黄立黑,反正除了陈继恩,我谁也不嫁,我绝不会背叛自己的爱情!”宋霭龄倒一点不生气:“我们不过是为你着想,成与不成都没关系,还是见过面回头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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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仪回到闺房,止不住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别看面对母亲时她话说得硬,可对这事儿的最后结局可确实没底儿。母亲的为人行事她是知道的。外间关于霭龄有不少传说,甚至有人给她起了外号叫“宋家老猫”,说她是宋氏家族的真正领袖;说她通过对弟妹的控制影响着中国的政局;说她使中国发生的每一件大事都必须通过宋家的某一个人来进行;说她与青帮大亨杜月笙交往甚密,随时可以动用杜月笙手下的十万喽啰干任何事情;说她组织暗杀和绑架活动。令仪知道如果母亲打定了主意的事,别人是无法扭转的。凭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不能和母亲对抗。她暗恨自己何以生在这样的家庭,虽然吃穿不愁,这婚姻大事却不能由自己做主。如果屈从母亲,与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分手,去嫁一个无情无趣的半大老头子,这活着还有啥滋味?她越想留给自己的路越窄,越哭也越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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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孔令俊风风火火回到家时,她来看姐姐,见状好生吃惊。别看孔令俊在外面耍强使横,在姐姐面前却是极其柔顺。她感到姐姐心地太善良,性格太软弱,容易被人欺侮,她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姐姐。令俊忙问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仪不愿把这为难的事情告诉她,怕惹出祸来又于事无补,急忙擦掉眼泪,强作笑容,说没什么事儿,只不过想到女子命苦,结了婚就要别离父母兄妹,伤感而已。孔令俊察言观色,联系到几天来听到一鳞半爪的情况,静静地注视了令仪一会儿,突然脱口而出:“结婚?我看你和继恩的事儿不那么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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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令仪再也憋不住了,“哇”地哭出声来。她把事情前后都告诉了妹妹,哽咽着表示,如果逼迫太甚,则只能以死抗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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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令俊生气了,她第一次大声地斥责姐姐:“死了?怎么能有这种窝囊的想法?要按照自己的主意好好活给他们看!让他们着急上火去!卫立煌的事,我有办法叫他们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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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立煌被人撺掇不过,只好答应和孔令仪见见面。这天他穿了笔挺的军装,捧一束带露的红玫瑰,来到丽都大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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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令仪本不愿妹妹插手这件事,可事出无奈,只得答应按她的办法试试再作计较。令仪回复母亲,说要与卫立煌单独谈谈,不要任何人到场。霭龄以为令仪心动了,自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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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之前,孔令仪愁眉不展,无心修饰。孔令俊倒下工夫在脸上涂抹一番,悄悄驾车和令仪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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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丽都,孔令俊嘱咐姐姐在车上等候消息,自己李代桃僵,去见卫立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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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立煌见到一位风姿绰约、衣着艳丽的女子径直朝自己走来,急忙捧起鲜花迎上去,彬彬有礼地说:“令仪小姐,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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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官好!”孔令俊一声阴阳怪气的问候,先把卫立煌听了个汗毛直竖。再朝对方脸上望去时,竟吓得不由倒退两步。卫立煌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这种化妆法——只见孔令俊绕眼睛画了两个浓浓的大黑圈,脸蛋子上一边一块滴溜溜儿圆大白粉,嘴唇四周是半寸宽的血红色。就是《西游记》里的妖精也不见得比这面目更可怕。卫立煌听说令仪小姐贞静贤淑,怎么会是这种装扮?不由心中生疑。赶忙问道:“你是令仪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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