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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欧风东渐,欲求子弟不坠家声、重振家业,必须攻习洋文,以求洞晓世界大势,否则断难与人争名于朝,争利于市……”这是一位母亲对儿子的家训。这母亲是李鸿章的侄女李太夫人,这儿子便是后来称霸中国的“面粉大王”,孙氏兄弟中的弟弟孙多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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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的中兴也得益于孙家的联姻。孙家鼐属于帝党,李鸿章属于后党,但他们同为安徽老乡,因此乡邻情谊冲破政治立场并扩大到儿孙们的婚姻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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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鼐一生做官,从未与商界结缘;他自己的儿孙也未做官而是学中医,为人治病。但他的家族却异军突起,迅速成为闻名中外的实业家族。出了孙传樾、孙多鑫、孙多森、孙多钰、孙多炎、孙元方、孙豫方、孙煜方、孙晋方等企业家,形成了有实力的家族集团。这其中,主要是靠了豪门联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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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家谱是:士克祖家传,多方以自全。同心仰化日,守土享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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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传字辈,孙家鼐的侄子孙传樾娶了李鸿章大哥李瀚章的二小姐,就是这个二小姐,曾教育孙多鑫、孙多森兄弟:时代不同了,当今时代是西风压倒东风,洋人的玩意儿涉及利害,要让孩子们守住家业,必须学习洋文,晓得世界大势,否则很难跟人争名争利……孙多森及其兄孙多鑫,按照其母的指点,在其父孙传樾去世之后,发奋创业,先去扬州,向姑夫何维键(著名盐商、扬州何园的主人)借了盐票办盐;有了资金积累后就到上海办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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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兄弟于1897年创办的阜丰面粉厂是中国第一家机制面粉厂,面粉厂大获成功,声名远播,从而引起孙家的亲戚、在北方主办实业的周学熙的重视(孙称周为“姻丈”),并向袁世凯推荐,进入北洋实业界,在中国银行创办之初,主掌了一段中国银行的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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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的联姻给家族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到多字辈,李瀚章的孙女李国筹,嫁给了孙多钰;李蕴章的孙女李国曦,嫁给了孙多鑫;孙传樾的二小姐则嫁给了李瀚章的长孙李国成。孙家鼐大哥的女儿,则嫁给湖北提督张彪的儿子。孙家鼐二哥的儿女,则跟扬州巨商何声润、中国银行副总裁李士伟结为亲家。孙家鼐的四哥的女儿嫁给了合肥巨富龚心铭。孙家鼐自己的女儿则嫁给了四川总督刘秉璋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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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联姻显然给孙家带来了一个大转变,即从官宦家族到实业家族的转变。孙家的老太夫人说的“家门无官不经商”的话至此终于成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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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世:百年中国家族兴衰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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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难得可贵的,孙家兄弟在商界仍以低调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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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为推动直隶实业发展,要周学熙注意物色实业人才,经周推荐,孙多鑫北上投入袁世凯幕府。袁与孙见面交谈后,备极赏识,立即委任为奏折秘书,凡袁世凯所上清廷重要奏折,大多出自孙手。据说,袁世凯与孙多鑫见面无虚日,言听计从,而且很快任命孙为直隶官银号总办、天津造币厂督办,显赫一时。但是孙多鑫为人低调,善于在幕后出谋划策,沉默寡言,不喜欢出头露面。北洋的大型实业,孙多鑫都有所参与策划,北洋早期出现的大规模实业,是以袁世凯为后台,在孙多鑫的策划之下,由周学熙出面,三人进行合作的结果。世人但知周学熙而不知孙多鑫,就是因为孙在幕后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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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家大业大子孙多,孙家的发展迅速越过家族的封闭发展而跟中国社会息息相关。孙家个体在中国社会的浮沉中不再只以孙家为中心、重心或认同,而是与时迁移。在现代革命史上,孙家不可避免出现了革命家式的政治人物、叛逆的艺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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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多慈与徐悲鸿唯一一幅合作的画作。当孙多慈听说徐悲鸿与蒋碧薇离婚,与长沙人廖静文再婚之后,便画了一幅红梅图,上面题诗:“倚翠竹,总是无言;傲流水,空山自甘寂寞。”画作传到徐悲鸿的手中,他在画中补了一只没有开口的喜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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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人物中最传奇者为孙少侯,即孙家尊称的毓筠公。孙少侯少年倜傥,生性豪放不羁,虽身处高墙深院,却对封建大家庭的规矩和生活非常不满,尤其厌恶士大夫阶层的繁文缛节,所以在康梁变法维新思潮风行的时候,他能够与时俱进,加入了废科举、办新学的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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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孙的与时俱进也是与时浮沉的过程:他加入同盟会,在江苏、安徽策动新军起义,谋划刺杀两江总督端方,被捕下狱,反做了端方的女婿。辛亥革命后,他出任安徽省第一任督军。袁世凯复辟帝制,他是袁世凯登基大典的筹备处处长,走到革命的反面。他的政治立场之反复让人侧目。天翻地覆,让他应接不睱,他的意气也因此消磨。到他五十岁生日时,他写下了《我对于一切人类的自供状》,对自己所走过的政治道路有所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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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人才中最动人的还数画家孙多慈。孙多慈是徐悲鸿的学生,徐悲鸿用心培养孙多慈,时常在课余约她来画室观摩,并为她个人画像,日子一长,师生恋不可避免。徐悲鸿曾画了一幅《台城夜月图》,把他和孙多慈都画入其中了,两个人一个席地而坐,一个侍立一旁,洁白的纱巾随风飘动,天边正高悬着一轮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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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恋情没能见光,在徐夫人蒋碧薇的干预下,二人不得不各奔东西,中间全靠徐的好朋友舒新城来为他们传递信件。他们在信中互诉离别之苦。徐曾绘《燕燕于飞图》赠孙,画面为一古装仕女,满面愁容,仰望着天上飞翔的小燕子出神,上题:“乙亥冬,写燕燕于飞,以遣胸怀。”表示了对孙依然是一往情深。孙则寄一粒红豆给徐,不着一字。徐见红豆触景生情,即以《红豆三首》为答,其诗中曰:“灿烂朝霞血染红,关山间隔此心同。千言万语从何说,付与灵犀一点通。”“耿耿星河月在天,光芒北斗自高悬。几回凝望相思地,风送凄凉到客边。”“急雨狂风避不禁,放舟弃棹匿亭阴。剥莲认识中心苦,独自沉沉味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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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家族,为了父母,孙多慈最终选择了稳定、踏实、安宁的生活。抗战结束不久,孙多慈在上海举办了画展,1950年在香港举办个展,次年又把个展搬到台湾。她的前半生因爱情而传奇,后半生则因绘画而光耀台湾。但他们没有忘记对方。多年后,有人向徐悲鸿索要书法条幅,他铺开宣纸,常常不假思索,随手就写下一首七言绝句,整幅书法,一气呵成,运笔老到,几乎烂熟于心:一片残阳柳万丝,秋风江上挂帆时。伤心家国无限恨,红树青山总不知。这首诗的作者正是孙多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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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徐悲鸿在北京病逝。消息传到台湾,蒋碧薇心中一片“惘然”。据说,蒋碧薇去台北中山堂看画展,在展厅门口刚签好名字,一抬头,正好孙多慈站在了她面前。这对几十年前的情敌相见,一时双方都愣住了。后来是蒋碧薇先开了口,略事寒暄后就把徐悲鸿逝世的消息告诉了孙多慈。孙多慈闻之即刻脸色大变,眼泪夺眶而出。事过多年以后,蒋碧薇唯一的一次与她对话,竟是告诉她徐悲鸿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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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孙家的历史,可以说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家族史,由基层上升,最终融入社会。由家族一点散布到社会全面,满天星斗。总结孙家家风,它没有独到处,卑之无甚高论,但它入时、合适,它对时代社会的把握出于常理常情,坚持下来,而成全了家族成员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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