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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执政7年间,决策攻打北京,定鼎中原,实际上奠定了清朝基业。这样一位元勋死后蒙垢受辱,自然令皇室嫡裔面上无光,且愧对祖先。乾隆四十三年(1778),福临曾孙弘历下诏为其昭雪。诏书说他“定国开基,以成一统之业,厥功最著”,被“诬告以谋逆”,构成冤狱。于是复睿亲王爵,由多尔衮五世孙淳颖袭爵,“世袭罔替”。[42]这时距多尔衮获罪,已有12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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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多尔衮一系失败,首先使豪格冤狱得以昭雪。顺治八年,福临为其兄立碑,文曰:“睿王专政启衅,遽加以罪名,辄行拘系,抑勒致死。朕知尔无罪,不胜悼念”,[43]赐谥曰“武”。子福绶袭父爵,改封显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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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旷日持久的争斗落下帷幕时,一些翻云覆雨、附从多尔衮的宗室贵族受到严厉清算。拜尹图、巩阿岱、锡翰是努尔哈赤幼弟巴雅喇之子。皇太极时,拜尹图任镶黄旗固山额真,封贝勒,弟巩阿岱、锡翰封授辅国将军。崇德八年(1643)八月皇太极死后,巩阿岱、锡翰、拜尹图随同图赖、图尔格、索尼、鳌拜等两黄旗大臣,坚决拥立皇太极子为嗣君。巩阿岱和锡翰是前往肃亲王豪格家中密议立汗大事的八大臣之一。他们两人还与图赖、索尼、谭泰、鳌拜四人共立盟誓,“誓辅幼主(福临),六人如一体”。[44]然而一旦他们看到多尔衮权势日大,就将誓言弃如敝履,转而投靠新主。巩阿岱、锡翰对鳌拜、索尼说:“向者我等一心为主,生死与共之誓,俱不足凭”,表示对昔日行为的悔弃;对多尔衮则说:“太宗殡天时,我等凡事皆随图赖、索尼而行,我等庸懦无能,王所素知也。”[45]将当初拥立皇太极儿子的责任完全推给图赖等大臣,乞求多尔衮的宽恕。多尔衮也对两黄旗大臣分化瓦解,对巩阿岱等投附者,加以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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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阿岱、锡翰为了博得多尔衮的欢心,不惜反噬故主,甚至主张将肃亲王豪格诸子斩草除根。当多尔衮令两黄旗大臣商议抚养豪格幼子富绶时,巩阿岱竟说:“这种苗裔,不全除灭,养之何用?”又排陷两黄旗大臣,鳌拜、索尼俱问罪降革,又充发索尼于盛京,图赖家享堂被下令拆毁。巩阿岱兄弟卖友求荣,因封贝勒贝子,得享富贵。对多尔衮的宠臣也一味巴结,如再三请求多尔衮,将女儿嫁给正白旗大臣苏拜;又将锡翰子巴图、巴哈纳送给多尔衮心腹大臣巴颜收养,两子年长后,多尔衮要他们领回,他们却表示说:“无论此二子也。即他子,方当送来一处效力。我等以卑贱之身,蒙升贝勒贝子,入八家分内,以此升擢之恩,没世不敢忘,何忍舍去。”竟不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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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阿岱曲意逢迎多尔衮更凶险的一招,是告讦郑亲王济尔哈朗在福临即位后,曾向他表示日后有人“篡夺”的忧虑。遂使济尔哈朗获罪降爵,为革除辅政王权位铺平了道路。巩阿岱在风云多变的政治舞台上,左右逢源,悖主卖友,一味钻营,得封固山贝子,官至吏部尚书,在多尔衮面前,最被信任。[46]而一旦冰山倾颓,积怨甚深的巩阿岱等人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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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九年(1652)三月,郑亲王济尔哈朗在利用巩阿岱兄弟积极参与作证,将多尔衮主要党羽相继剪灭后,最后清算了他们的老账。结果,巩阿岱、锡翰以“党附睿王,媾陷忠良”等16条大罪伏诛;拜尹图亦受牵连,削爵,幽禁,黜去宗籍。[47]直到嘉庆四年(1799),颙琰才下令恢复其后裔的宗籍。鸦片战争后代表清政府与英国签署《南京条约》的伊里布,是巩阿岱的裔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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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亲王满达海、端重亲王博洛、敬谨亲王尼堪,也没能逃避惩处。他们于多尔衮生前趋炎附势,百般谄媚,在他死后立即改换门庭,在郑亲王济尔哈朗主持下联名向福临举发多尔衮“逆谋”种种。尽管他们在奏疏中为自己“从前俱畏威吞声,不敢出言”的行为表示了反省,毕竟不能改写那段历史。何况他们在罗织睿亲王罪状的过程中,自以为立有大功,分取睿王府没收的大量财货、人口,也引起福临诸多不满。但当时大局未稳,故福临隐忍而不发。八年后他才谕示议政王大臣,列举他们“谄媚抗朕之睿王,及睿王死,分取其人口、财货诸物”等罪,命王大臣会议以闻。奉旨议准,降巽亲王满达海及端重亲王博洛之子为贝勒;其分取睿王之家人、牲畜、财物俱籍没;投充汉人照贝勒应得之数给予,余俱释为民;惟敬谨亲王尼堪,因出征阵亡,仍由其子承袭王爵,但分取睿王家产一并籍没。[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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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前期,宗室贵族内争相踵,报复不断,与这一历史线索相伴终始的,则是皇权的不断上升与宗室诸王实力的削弱。福临治罪多尔衮,打击了宗室强藩,解除了对皇权的威胁。两黄旗与两白旗争夺最高统治权的长期斗争几经起落,以皇权胜利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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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生前领三旗,他将多铎子多尼归入正蓝旗,两白旗分给养子多尔博(多尔衮无亲子,乃抱养多铎第五子)。[49]福临亲政后,在原有两黄旗基础上,又把多尔衮麾下最精锐的正白旗收归己有,形成新上三旗(原正蓝旗换出)。上三旗下五旗体制正式形成。上三旗为天子自将,地位高贵,下五旗则渐成诸王分封之所。与皇权颉颃几朝的旗主之权则成历史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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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制确定后,福临又变更了八旗官职的名称。顺治十七年(1660)谕,“以后固山额真汉字称为都统,梅勒章京称副都统,甲喇章京称参领,牛录章京称佐领”。[50]固山额真的汉意为“旗主”,事实上并不真正主旗。取消这一称谓的意义在于,皇帝为天下共主,不能与他人分享“额真(主)”之名。从此,八旗都统特别是下五旗都统,不再是以往王、贝勒的私属,而是渐与部院衙署官员等同,均是任由皇帝黜陟的行政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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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亲政虽只14岁,但不愿再听凭强藩摆布。顺治九年三月,他谕令取消诸王、贝勒管理六部、理藩院、都察院旧制。郑亲王济尔哈朗虽地位尊显,也只晋封“叔和硕郑亲王”,不再让他主掌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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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亲政后,时常把明代兴衰得失的历史经验引为鉴戒。他深知“帝王临御天下,必以国计民生为首务”[51]的道理,采纳汉臣范文程等人建议,设立兴屯道厅,在北方推行屯田开荒,认为这是既可解决“赋亏饷绌”,又可“弭盗安民”的良策。在四川等地,则实行由政府贷给牛犋种子银,“听兵民开垦”的政策,鼓励垦荒。但因政府本身财政拮据,无力筹措大量牛种银两,使这一政策收效不大,也难以在全国推广。顺治末年,颁布督垦荒地劝惩则例,积极鼓励地主、乡绅招民垦荒;又颁行户部议定的官员垦荒考成则例,以官员的垦荒实绩,作为奖惩的重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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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实行“轻徭薄赋”,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对农民的剥削。顺治十四年,福临为了防止地方官额外聚敛、豪蠹侵渔中饱,以致民生困苦,特命以明万历年间的赋役额数为准,免除天启、崇祯年间的繁重加派,编成《赋役全书》。颁行以后,农民所受剥削较之明末有一定程度减轻。福临还下令停止了多尔衮为避暑之需,在边外修建新城的工程,免除各省加派银250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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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六年(1659)春正月,从遥远的南国传来清军攻取云南省城的捷报。至此,全国大规模的抗清武装力量,除地处东南沿海一隅的郑成功之外,都被讨平。当有人提议举行祝贺时,福临的反应却意外地平静。他表示,大业一统,“非朕德威所能自致,何敢居功,宣捷表贺等礼俱不必行”。[52]摆在福临面前的,还有许多未竟的事业,但突然袭来的疾病,却注定他壮志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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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八年(1661)正月初三,24岁的福临染上天花,一病不起,初七夜病死于养心殿。所立皇子玄烨年方8岁。为避免重蹈“皇父摄政王”欺压幼主的覆辙,他在遗诏中指定出身上三旗的四位异姓亲贵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臣,“保翊冲主,佐理政务”。[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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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大臣在福临死后议其庙号,多数人主张仍称为某某“宗”,惟有梁清标坚持称“世祖”。他认为,虽然太祖努尔哈赤是清朝开国之君,但福临是满洲贵族入关后第一代皇帝,“入主中华,奄有万方,统一天下”,应该成为“世世所祖也”。诸臣最终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定庙号曰“世祖”,谥号“章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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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世祖实录》卷4,第8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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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同上书,第17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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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朝鲜仁祖实录》卷7,二十二年八月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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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一代礼亲王代善殁于顺治五年,年60岁。康熙十六年追谥曰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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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清史稿》卷217,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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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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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清史稿》卷216,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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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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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谈迁:《北游录》,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3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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