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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由被废到复立,前后不满半年,玄烨反复失措,未能稳定朝廷形势。胤礽复位不久,故态复萌。为树一己势力,在廷臣中广植党羽,都统鄂缮、迓图,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步军统领托合齐都党附胤礽。玄烨看到胤礽在自己擢用之人中培植异己势力,深感居心叵测。胤礽又时时奏请,某人应责,某人应惩,某人应诛,除请诛者未允外,余皆俯从其请,胤礽因此而树威。胤礽在复立以前,曾当着父亲和兄弟的面,承认“凡事俱我不善”,并发誓不念人仇,实际上对废斥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而且,对属下人暴虐横施,捶楚鞭笞;饮食服用,穷极奢华。种种暴戾乖张行止,甚于从前。玄烨决意将皇太子再行废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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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年(1711)十月,玄烨命将党附皇太子的鄂缮、耿额、齐世武、悟礼等锁拿,拘禁宗人府,严加审讯。审讯长达7个月之久,牵连臣僚多人。第二年四月定案,耿额等处死,其他官员分别议处。玄烨说,诸人结党俱因胤礽所致,胤礽行事不仁不孝,难以掩盖,“徒以语言货财,买嘱此等贪浊谄媚之人,潜通消息,尤属无耻之甚”。[46]胤礽党羽被剪除后,康熙五十一年(1712)十月,复将皇太子废黜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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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再废再立,前后不满3年。在帝制时代,皇太子被视为国本,废太子是头等大事。而玄烨却一废再废,留下的教训是很深刻的。事实证明,不完善的立储制度,不仅未能保证皇权的至高无上,反而对它的权威构成威胁。然而,储位悬缺,又会在政治上引起一连串阴谋和斗争。两次立储遇挫,玄烨开始慎言立皇太子事,他确定的太子标准是:“必能以朕心为心者。”[47]但诸皇子中何人符合这个条件,却难以验证。立储问题成为玄烨晚年难以排解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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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秘密立储法的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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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诸皇子争夺储位的日子里,皇四子也处心积虑,怀有觊觎之心,但手段更为高明。胤禛母乌雅氏,护军参领威武之女,并非出身显贵,在妃嫔中地位低微。生胤禛后进为德妃。胤禛21岁封贝勒,晋封雍亲王时,已年逾30岁。他接受满人戴铎“戒急用忍”的建策,在玄烨面前亟表恭顺,不露形迹,暗中结纳朝臣,多方活动,同时与兄弟诸王和睦相处。康熙四十七年,玄烨巡幸塞外,胤礽被遣送回京,命胤禛看管胤礽。尽管如此,胤禛仍站出来为被禁锢的胤礽说话,表现了与其他兄弟截然不同的态度,从而获得玄烨好感,夸他“深明大义”。当玄烨为立储失败而心情沮丧,身患重病之际,又是胤禛殷勤奉侍,不离左右。胤禛子弘历(后来的乾隆帝)于康熙五十年出世,也是促成胤禛继承皇位的重要原因。弘历儿时聪明伶俐,善读诗书,深得年届七旬的祖父宠爱。玄烨传见弘历生母时,连称她为“有福之人”。这对于胤禛继承大统,应是一个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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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六年(1717)十一月,玄烨召集诸皇子及满汉大臣,谕言中谈及自第一次废黜胤礽,“大病之后,过伤心神,渐不及往时”。然后郑重说:“死生常理,朕所不讳。惟是天下大权,当统于一。十年以来,朕将所行之事,所存之心,俱书写封固,仍未告竣。立储大事,朕岂忘耶?”最后说:“若有遗诏,无非此言。”[48]玄烨在谕中暗示已决定立储,只是未将选定嗣君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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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一年(1722)十一月,玄烨病死,死后,宫中传出遗诏,内称“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极,即皇帝位”。[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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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生前遗诏胤禛即位,是秘密立储的雏形,而将这种做法加以制度化的则是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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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即位伊始,为防止日后宗室诸王为皇位继承再起争端,于雍正元年(1723)八月下诏,公开宣布实行秘密立储法。他当着总理事务王大臣的面,将事先秘密写好的储君名字放入锦匣中,封固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之后,宣布在其故去后再公之于众。秘密立储法的特点在于,建储之事是公开的,从而防止和减少了诸子间为觊觎皇位而展开争斗;同时它又是秘密的,在诸皇子中究竟立储为谁并不公开,这便于皇父从诸皇子中实行优选,又不会受到王公大臣的掣肘。[50]雍正十三年(1735)八月,胤禛亡故,皇四子弘历继位,就是按照秘密立储法,由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等王公大臣宣读胤禛亲书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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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立储法是爱新觉罗皇室汲取历史教训,不断摸索,最终形成的一项重要制度。它基本解决了清太祖努尔哈赤以来尤为棘手的皇位继承问题,避免了储位相争,保证了皇室内部的统一和国家政局的稳定。秘密立储方法,为后来几代皇帝所沿用。除咸丰帝奕只一独子,且出生较晚,临死前一天匆忙立储;同治帝载淳、光绪帝载湉则均无子嗣。它突破了中国帝制时代长期以来立嫡立长的固定模式,使选贤重于传嫡长。换个角度讲,秘密立储法的确立,也是皇权巍然屹立的产物,选立嗣君的权力完全集中到皇帝一人之手,王公大臣不要说参与意见,连知晓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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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家族史 三 削弱宗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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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年间,诸皇子各结党援,彼此勾心斗角,矛盾日深,胤禛既厕身其间,已目睹其害。登极后,自知难以高枕而卧,于是把削弱宗藩作为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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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即位初,下令兄弟诸王的名字“胤”字均改为“允”,以别于皇帝名讳。命允禩、允祥与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总理国家事务,臣下启奏和谕旨传出均经四大臣。并晋封允禩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晋封允祥为怡亲王,命总理户部。允禩长期谋位,在朝中结党甚众,晋封允禩,不过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允禩一家人也深悉胤禛用意。封亲王命下之日,允禩私下向人说:“皇上今日加恩,焉知未伏明日诛戮之意?”其妻乌雅氏对庆贺的人说:“何贺为?虑不免首领耳!”此话传到胤禛耳中,怨恨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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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即位之日,即命玄烨十四子允禵回京奔丧。允禵为胤禛同母弟。但在诸皇子储位之争中,他联合异母兄弟允禟和允禩,一同反对其胞兄胤禛。允礽第一次被废后,他曾支持野心勃勃的允禩立为太子,为此引起玄烨的强烈不满。康熙四十八年封贝子。五十七年(1718)受命为抚远大将军,征讨准噶尔策妄阿喇布坦。玄烨病死时,允禵统重兵在外。胤禛召他回京守陵。雍正元年五月,下谕说:“允禵无知狂悖,气傲心高,朕望其改悔,以便加恩。今又恐其不能改,不及恩施,特进为郡王(原为贝子),慰我皇妣皇太后之心。”[51]允禵被解除兵权,留居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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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时,允禩谋立私党,允禟(康熙第九子)、允(康熙第十子)均依附允禩。胤禛即位后,晋封允禩,调回允禵,随命允禟出驻西宁,命允往蒙古祭奠哲布尊丹巴(喇嘛教大活佛,雍正元年圆寂于京师,灵龛送还喀尔喀),允中途称病不行,旋称有旨召还,居张家口。复私行禳祷,疏文内连书“雍正新君”,胤禛借题发挥,斥为不敬。第二年春,命将他革职逮捕,拘禁京师。允禟在西宁,被宗人府劾违法买草、踏勘牧地,肆行无忌,胤禛暂予宽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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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七月,胤禛自著《朋党论》,指责诸王大臣结为朋党,“徒自逆天悖义,以陷于诛绝之罪”。[52]年底,废太子允礽在囚禁中病亡,终年52岁,追封为理亲王,谥曰“密”。胤禛兄弟中的政敌主要是允禩一党。雍正二年,胤禛将矛头指向宿敌允禩,上谕说:“允禩素行阴狡,皇考所深知,降旨不可悉数。自朕即位,优封亲王,任以总理事务。乃不能输其诚悃以辅朕躬,怀挟私心,至今未已。”[53]第二年,以允禩总理国家事务期间,“挟私怀诈,有罪无功”,不予议叙。允禩曾疏请裁减内务府披甲名额,胤禛令覆奏,允禩又请每佐领增加90余副,前后异议。胤禛斥责他“阴邪叵测,莫此为甚!”并命每佐领留甲50副,多出甲额不立即裁减,待缺出以后不补。内务府披甲人得知后不满,群集允禩府第前哄闹,翌日又集副都统李延禧家,并纵掠财物。胤禛命捕治闹事者。有人举报哄闹李延禧家是允禩背后教唆,允禩也不辩解。胤禛故意使允禩难堪,命他鞫定为首者立斩。待允禩将为首者姓名报上,又指责他“所谳不实”。允禩动辄获咎,进退狼狈。宗人府具奏称:“允禩心怀奸恶,其悖逆结党之罪,屡蒙皇上宽免”,“激令内务府人等嚷闹,明系市恩惑众,毫无畏惧,奸恶已极”。请革退亲王,撤出属下佐领。胤禛暂从宽免。[54]不久,又查出允禩私毁皇父御批事。雍正四年(1726)正月,胤禛召诸王大臣,将当年皇父责斥允禩谋害允礽谕旨公开发出,内称“朕与允禩父子之恩绝矣”。胤禛据此处治允禩,说:“允禩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断不可留于宗姓之内,为我朝之玷!谨述皇考谕,遵先朝削籍离宗之典,革去允禩黄带子,以儆凶邪,为万世子孙鉴戒。”[55]允禩被削除王爵,属下佐领人员也被没收,交宗人府圈禁高墙。允禩被削去宗籍后,不能再用宗室旧名,三月,改名为“阿其那”(满语,詈语,一说为“恶狗”意),其子弘旺改名“菩萨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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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皇九子允禟远居西宁,不准回京。雍正三年,胤禛借口允禟纵容家下人在当地生事,遣都统楚宗往约束,楚宗至,允禟不出迎。传旨诘责,允禟大不满,声称:“上责我皆是,我复何言?我行将出家离世!”楚宗返京奏上,胤禛以允禟傲慢无人臣礼,严辞斥责。又听说当地人咸称允禟“九王”,手诏斥其“无耻”。不久,下令夺允禟爵,撤所属佐领,留西宁幽禁,属下旗人撤还京师。四年正月,京城捕役搜得允禟在京亲信寄给其主的私书,字迹类似西洋字。胤禛询问允禟子弘晹,得知是允禟自造文字。上谕说:“从来造作隐语,防人察觉,惟敌国为然。允禟在西宁,未尝禁其书札往来,何至别造字体,暗藏密递,不可令人以共见耶?”[56]胤禛还指责说,允禟与弘晹书用朱笔,弘晹复书称其父言为“旨”,皆僭妄非礼;允禟寄允书中有“事机已失”语,其言尤为骇人。诸王大臣请治允禟罪,胤禛命革去黄带子,削宗籍,逮还京。五月,令允禟改名,又以他自拟名字“奸巧”,命改为“塞思黑”(满语,詈词,一说为“猪仔”意)。将他自西宁押至保定监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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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四年六月,诸王大臣承胤禛意旨,罗织允禩罪状40条,允禟罪状28条,奏请将允禩、允禟、允禵“并正典刑”。胤禛命将其罪状公布于天下。八九月间,允禩与允禟相继死于狱中。依附允禩的大臣鄂伦岱(佟国纲子)、阿尔阿松(遏必隆子)在戍所处死,宗室苏努(褚英曾孙)被谪戍山西右卫(今右玉)。胤禛在定苏努罪时,辞连其曾祖褚英,说他在诸皇子中制造纠纷,意在为曾祖鸣冤。苏努不久死于戍所,被追夺宗籍,骨灰被扬撒,诸子若孙均受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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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末年建功西藏的著名将领宗室延信(豪格孙)也成为胤禛打击的对象。延信初封奉国将军,官至八旗都统,五十七年,从抚远大将军贝子允禵征准部策妄阿喇布坦,率师徇西藏,道青海,击败准部大将策凌敦多卜,收复西藏。玄烨诏曰:“平逆将军延信领满洲、蒙古、绿旗各军,经自古未辟之道,烟瘴恶溪,人迹罕见。身临绝域,歼夷丑类,勇略可嘉!封辅国公。”[57]允禵返京后,由他摄抚远大将军事,晋封贝勒,授西安将军,是宗室贵族中不可多得的将才。雍正五年,胤禛加给他“与阿其那等结党”、“阴结允禵”、“入藏侵帑十万两”等罪状,夺贝勒爵。逮下王大臣按治,谳定党援、欺罔、负恩、要结人心、贪婪乱政、失误兵机凡二十罪,当斩。胤禛命幽禁,子孙降为红带子。胤禛惩处苏努、延信等人,意在震慑宗室成员。他一举消除允禩等诸弟党,击溃了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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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三子允祉,在胤禛即位后,受命守护景陵(康熙帝陵)。六年,允祉索贿事发,降郡王。八年二月复为亲王。五月,因怡亲王允祥丧,允祉后至“无戚容”,谕命夺爵,禁锢于景山永安亭。子弘晟禁宗人府。允祉一系势力也被消除。与此同时,皇十子允遭禁锢。皇十二子允祹受到降爵处分。皇七子允祐惟求苟全性命,对胤禛“敬顺小心”。皇十七子允礼见风使舵,后来依附胤禛,封果亲王。康熙年间形成的诸皇子党渐次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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