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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宗室子弟不准任意离京,被围在一个狭小的生活天地里,除少数人步入仕途外,大多数无事可做,只有耽于玩乐。夏仁虎《旧京琐记》卷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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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家子弟,驰马试箭,调鹰纵犬,不失尚武之风。至于养鱼、斗蟀、走票、纠赌,风斯下矣。别有坊曲游手,提笼架鸟,抛石掷弹,以为常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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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射本为满洲长技,从前皇帝时常举行搜猎,随围者皆皇族、贵戚,平日马箭、马枪,皆须熟练。故王公府第中,每以射布靶为戏。每值永定门外娘娘庙(俗称南顶)、东便门内蟠桃宫、西便门外白云观年例开庙之时,王公子弟皆有跑马组合,加入赛跑者谓之下道。王府各有养马之处,平日喂饲刷洗,备极珍护,以备驰骋临风,博得观众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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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王公贵族均分有大片牧场,马匹成群。及至晚清,圈养骏马,比赛骑术,仍是贵族中的一种时尚。醇亲王奕一生主要是练兵、带兵,精于骑术。其子载涛贝勒养马、相马、骑马也很有名。据《醇王府资料》载某年《闰五月骡马口分单》,府里共养了69匹骏马(另外还有9头骡子)。这些骏马除皇帝亲赐外,主要得自蒙古王公和满汉亲贵的进献,如口分单中写有:哈拉哈道王紫马、哈拉哈特王兔虎马、多王爷枣骝马、图什业图王大爷兔虎、荣侯爷枣骝花马、李中堂粉青马、善将军菊花青马等。其中,以乌珠木沁王所献为最多,共有12匹。这些骡马每月各有口分银4两5钱,仅闰五月一个月,就支领口分银339两3钱。照此推算,一年里用于养马的费用当有4000两之多,这还不包括十多个养马人等的开支。[15]前面曾提到,清季醇王府数十万亩地租收入在八九千两左右。这就是说,有大约一半的地租收入用在了养马上。至于这笔开支相当多少庄佃一年里辛勤劳动的果实,已经难以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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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中种花、养鸟、养鸽子、养金鱼,均雇有“把式”,专理其事。许多贵族也精于此道。京城秋季以养菊为“雅戏”。王公中最早以养菊称名的是怡亲王胤祥的次子宁郡王弘晈。据说当时京城内无洋菊。篱边所插黄紫数种,皆薄瓣粗叶,毫无风趣。弘晈得到南中佳种,以蒿接茎,枝叶茂盛,反有胜于本植。分神品、逸品、幽品、雅品诸名目,不少于数百种。每当秋雨过后,五色纷披,弘晈或载酒荒畦,与诸名士酬唱,不减当年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情趣。[16]王公贵族中的高雅之士种菊、咏菊,留下许多诗作。贝子吞珠在《菊》诗中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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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竞阳春,尔独傲霜露。瑟瑟西风鸣,萧然绝尘污。色分三径深,香殿九秋暮。楚骚此君子,嘉名信非误。[17](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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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历代汉文人一样,宗室贵族的咏菊诗或者自况,或者喻言人生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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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贵族养鸟、养鸽也颇有讲究,养鸟有看文彩的,养红绿鹦鹉、虎皮鹦哥、芙蓉、倒挂、碧玉、珍珠等鸟;有听善鸣的,养画眉、百灵、字字红、字字黑、小黄鸟之属。这些鸟能模仿各种禽音,各种市声,听之悦耳。热衷于玩鸽子的子弟也不少。鸽子品种很多,上品昂贵。鸽有鸽房,专人管理。进入民国,载涛贝勒的鸽群在全东城仍首屈一指。[18]每年夏秋季节,是玩蛐蛐(蟋蟀)的时节。适时,从宫廷到王公府第均有斗蛐蚰之举。清廷内蛐蛐的角斗是一种赌博游戏,赌金之巨令人瞠目。一局下来,输赢能达万两白银。王公中如睿亲王魁斌等均乐此不疲,至于小斗家颇不乏人,记不胜记。[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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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贵族“大玩家”们好玩,善玩,他们在游嬉中挥霍,也在娱乐中丧志,有的在玩乐中荡尽家产,有的在玩乐中忘尽国事家事。一直玩到辛亥革命炮响武昌,他们的玩兴犹浓,乐趣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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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家族史 二 贵族的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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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八旗王公在艰苦的战争年代里成长,无不吃苦耐劳,精明强干。清入关以后,王公既为世袭,他们的子孙往往在幼小时即可袭封,为王为公。如敬谨亲王尼堪第二子尼思哈袭封亲王时仅3岁,10岁时便病死;顺承郡王勒尔贝、充保也是3岁袭爵。顺承郡王恒昌(勒克德浑六世孙)4岁时封王。6岁封王的有康亲王崇安、庄亲王博果铎、端重亲王齐克新、显亲王丹臻。7岁袭王的有信郡王鄂扎。9岁袭王的有显亲王富绶、衍禧郡王(后改号平郡主)罗科铎。10岁袭王的有简亲王德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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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2 信郡王府(《乾隆北京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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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更小的有顺治帝董鄂妃所生子,从出生到夭折,只活了三个月零十七天,追封荣亲王。此外如顺治帝第七子隆禧,康熙十三年(1674)封亲王,年15岁。这位王爷20岁时去世。3个多月后其子富尔祜伦才降生,4个月袭亲王,天不假年,8个月后就去世。从出生到夭亡,不过1年。[20]由于具体情况不同,宗室贵族子孙也有年长后袭封的。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们自幼养尊处优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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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贵族无功受禄,高官厚爵,势必滋长昏庸无为的习性。他们中间,有的人不谙世事,混迹官场,不过尸位素餐;有的人惟知贪求禄位,墨守陈规,不以国务民瘼为重。宗室禄康,为诚毅贝勒穆尔哈齐裔,嘉庆初年,辅政数年。据说禄康持躬清介,驭下宽大,臣僚感其小惠,翕然呼为“良相”,实际上才具庸劣。关于国政,无所建白,又不甚识字,于古今政体毫未寓目,“故一时丛脞成风,每多苟且之政”。最可笑的一件事是,某日一贵胄与禄康相遇,言语间追述其祖上功德,他却赧颜回答:“先世身遭刑戮,安敢计功?”听者不禁骇然。按诚毅贝勒穆尔哈齐为清太祖努尔哈赤弟,开创时,勋劳称最,因病薨于邸,经太祖亲临哭奠,立碑旌功,事具国史。而禄康却作“身遭刑戮”之言,难怪听者骇异。再一细问,才知禄康竟将褚英贝勒之事,错安到穆尔哈齐身上。[21]所谓“数典忘祖”,莫此为甚了。但就是这么一位不学无术的贵族,居然在朝廷中枢为政多年。还有一些王公,生于深宫或府第,对民间闾巷之艰难,全不知晓。定例,坤宁宫祭神胙肉,皆赐侍卫分食,以代朝餐。某领侍卫贵臣,因训其属说:“居家以俭为要,君得朝餐既食胙肉,归家慎勿奢华,晚间惟以糟鱼酱鸭噉粥可也。”某侍卫应声道:“侍卫家贫,不能购此珍物。”贵臣乃语塞。[22]贵臣之训,与晋惠帝“何不食肉糜”之言,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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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贵族在入关初期还保持着比较淳朴的风气,当时兵连祸结,经济萧条,统治者在生活上一般还不敢恣意豪奢,纵情声色犬马。康熙帝尚比较节俭,宫中费用不及明朝的1/10,曾反复告诫满洲王公和八旗官兵保持俭朴的传统。雍正帝本人也不事奢华,尝命从人将宫中食余之物日日捡贮,数年间积累数十石之多。[23]并以此宣谕臣属,意在表率臣僚。乾隆中叶,清朝疆域辽阔,四海乂安,国力强盛,“康乾盛世”臻于顶点。然而盛极而衰,在一片歌舞升平中,王公贵族侈靡逾度,崇尚浮华的风气迅速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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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年间,王公贵族婚嫁多用锦绣金珠,死丧则烧毁珍宝车马,“嫁一女可破中人数十家之产,送一死而可罄生人数十年之用。暴殄天物,莫可计算”。[24]宗室王公世袭高爵厚禄,养尊处优,日以游乐为嬉,平居积习,则以奢侈相尚。居家器用,衣服饮馔,无不备极纷华,争夸靡丽。这些现象,到乾隆年间更加发展。乾隆帝炫耀盛世,生活侈靡,对女乐、珍宝、宴筵、巡游,无所不好。六次南巡,到处游山玩水;所至之处,官绅竞献珍奇土产。每次南巡,扬州的大盐商们纷纷报效,争炫奇巧。扬州平山堂本来没有梅花,弘历第一次南巡时,盐商捐资植梅一万株,以供皇帝观赏。第五次南巡时,盐商不惜重金施放烟火。弘历某日至扬州大虹园,对左右说:此处颇似北海的琼岛春阴,可惜无塔。大盐商江春闻知,以万金贿赂近侍,得到塔形图纸,连夜鸠工建造。弘历每次南巡,都有后妃、王公、官员和大批扈从兵丁随行。从北京至杭州,往返路程近6000里,途中修建行宫30处。皇帝和后妃乘坐的御舟用纤夫3600名,轮流拉纤。搬运器物,动用马6000匹,骡马车400辆,骆驼800只,征调夫役近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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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皇室庆典,更是挥霍无度。乾隆十六年(1751),皇太后60寿辰,二十六年(1761)皇太后70寿辰,在京的文武百官和各处封疆大吏、富商巨贾,极力搜求贡品,置办奇异珍玩。庆祝活动靡丽铺张,自紫禁城的西华门至清漪园(今颐和园)沿途张灯结彩,搭盖彩楼。每数十步设一戏台,南腔北调,备四方之乐。美童妙伎,歌扇舞衫,游者如入蓬莱仙境。弘历自己的70岁、80岁生日,奢侈阔绰的场面,更是史无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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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还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园圃。雍正时修建的北京圆明园,有28景,弘历扩建为40景,许多景观是仿照江南园林修建。乾隆十四年(1749),又修建清漪园(颐和园前身),工程历时15年,耗银近450万两。避暑山庄始建于康熙年间,初只有36景,弘历扩充为72景。承德外八庙寺庙群,大部分建于乾隆年间,仅须弥福寿庙和普陀宗乘庙的鎏金铜瓦就用黄金3万两。[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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