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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布雷眼泪直流：“是，是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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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必难过，”蒋介石道，“3000美金，将来你拿得回来的。”他把手一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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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布雷谢过座，说：“我并不是为了3000美金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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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了什么？”蒋介石道，“使你忧愁成这般样子？——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为了余心清案，你的女儿女婿也牵了进去，你要我想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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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布雷泪下如雨，泣不可抑。但见他使劲忍住悲伤，对蒋介石说：“也不是为这个。现在我想通了，我是我，儿女是儿女，他们的事情我管不了这么多，他们同我走两条路，是他们的事，我不必为这个问题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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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诧问道：“为什么这样消极？布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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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布雷叹道：“因为今天又有一个儿子上他们那边去了。”蒋介石忽地感到，对面坐着的那个“文胆”是否可靠？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为什么他的子女一个个要同他分道扬镳，不赞成他的政治主张？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这么多年来，陈的家务事，也真的是与他无干的了？陈布雷的生命与灵魂分明已全部交给了蒋介石。由于他处理过不少极端机密的事情，陈布雷几乎断绝六亲，停止了一切私人的交往，连妻子也很少接近。他从不写一封私信交出去，也不找一个半个朋友，陈布雷知道蒋介石多疑善忌的个性，他的生活犹如一个和尚，一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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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布雷见蒋介石沉吟不语，浑身泛汗。按照平时，他早已倒退出门，避之则吉，但今晚的情形不同，陈布雷已经有所决定，不在乎蒋介石如何威风凛凛，或者其状可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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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陈布雷道，“我有好几件事情想向先生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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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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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好几件事。”陈布雷透口气，使自己心头宁静一些，说，“第一件事报告先生的，是关于军事方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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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心头一沉，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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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面对面，不必兜圈子。”陈布雷凄然道，“今天的军事情况，实在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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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不悦道：“这个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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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陈布雷几乎拍桌子道，“有些事先生未必知道，他们不敢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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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倒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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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看清了敌我形势，”陈布雷侃侃而谈，“知道敌人空前强大，于是下决心实行撤退战略，以便保存力量，集中力量。我们是放弃一些地区，同时巩固另外一些地区，以空间换时间。这个局面只要顶得住，犹如先生所言，国际方面不久便会有大变化，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改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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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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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实上，我们错了！”陈布雷边说边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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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面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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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个新战略是以撤退东北、稳定华北作起点的。”陈布雷道，“但锦州、长春、沈西、沈阳一连串仗打下来，我们不见了三十几万军队，不见了最精锐的美式装备部队。曾泽生、郑洞国过去了，更多的将领没有一个肯牺牲的。另一方面美国人在打我们的主意，下野、迁都之说甚嚣尘上，甚至有人建议先生休息。我实在太伤心了啊！”说罢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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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见陈布雷态度大变，断定他是受刺激过深，以致失常，心头不无怜悯，安慰他道：“不要紧的，局势挽回有望，你对我当要信任，八年抗战，不是说明一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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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布雷幽幽地说：“八年抗战，我们胜利来之不易，但到底是胜利了，可是共产党不同于日本兵，我所以难过就是为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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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蒋介石说这两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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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今天的情形来说，”陈布雷忽地落泪道，“南京戒严已经第三天了，秩序很糟。首都同上海一样，每天杀死抢米的人，总有好几个。但这个还比不上军事方面叫人着急。五十九军、七十七军阵地倒戈，投奔对方去了，这两个军是张自忠、冯治安做过军人的，对以后的士气影响，恐怕不小。同时也就因为这两个军的变化，徐州东北地方已全部暴露在对方面前，使徐东的黄伯韬等七兵团和徐西的邱清泉兵团包括第五军在内，情况危急极了！”陈布雷泪如雨下，“我们可以用‘大捷’来安定人心，但那不能持久！”正在这时秘书送大红卷宗来，蒋介石不动声色，但不得不打开看看，只见密电上写道：“匪方广播：在徐州以东被包围的黄伯韬第七兵团的一方面军第四十四师及第九军第八团已在10日被歼灭，第九军骑兵团也在包围之中。徐州东北的枣庄、贾汪、峄县、葵庄、利国驿、柳泉等重要据点已告解放，并收复徐州以北20余里津浦路上的茅村镇，直迫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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