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191608
1706191609
陈布雷见蒋介石面色苍白，额角泛汗，心如刀割，涕泣陈辞道：“局势如此，先生不必烦恼。这几天来，徐州保卫战中我军已丧失两万兵力，失县城10座，这些我都知道；白健生、杜聿明同纬国一起去徐州，我也知道——”
1706191610
1706191611
蒋介石急了：“你知道怎样？”
1706191612
1706191613
“我知道军事上也不可为了，”陈布雷大恸。抽咽一阵，抹泪道，“今天摆在面前的，军事上有三个大难题，先生必须予以克服，否则不得了。第一个难题是要撤不能撤，例子是太原。阎长官终于支撑不住，编用日本兵也没办法。我们只是空投，援助成就不大，心焦极了。第二个难题是要撤不肯撤，例子是华北。傅作义的部队按兵不动，先生对他也肯迁就，美国对他倚望更殷，但于大局无补。第三个难题是要撤不得撤，例子是徐州之战，这一仗当然能决定京沪命运，先生也看到了，因为撤郑汴之兵以强化徐州防卫，可是……”陈布雷突然心头作痛，张口结舌，竟无一言。
1706191614
1706191615
蒋介石正想叫侍卫送陈布雷回家，但他已经透过气来，苦笑道：“不要紧，只是小毛病罢了。”他接下去道，“可是，今天徐州处境不佳，对方的攻势是越陇海路而南，把徐州抛在后头，如果蚌埠有变，两淮易手，徐州就告孤立，那南京屏障会失，京沪阵脚势必动摇，徐州之兵要撤也来不及了……”
1706191616
1706191617
“布雷，”蒋介石也悲从中来道，“不会有这样严重吧！”
1706191618
1706191619
“但愿如此，先生！”陈布雷涕泣而言道，“天可怜这几天我是怎么过日子的，胡宗南将军西安撤兵，空运能运多少？他只剩20万左右了，如果撤出一半牺牲一半，我们怎么办？如果丢了西安，甘肃、四川又该如何？如果没有胡将军把守西北大门，新疆、西康、四川、云南各省会稳定吗？”
1706191620
1706191621
蒋介石突地厉声喝道：“陈主任，请你不要说下去了！”
1706191622
1706191623
“先生！”
1706191624
1706191625
“你看得太远！”
1706191626
1706191627
“先生！”
1706191628
1706191629
“你没有以前有精神了！”
1706191630
1706191631
“是的，先生，”陈布雷起立道，“这句话，早在几个月前，已经有好几位朋友对我说过了。”陈布雷揉揉红肿的眼睛：“他们说，先生在批评你，说你精神颓唐，已无当年那股奋进气度。”陈布雷苦笑叹道：“先生说得对，布雷感到惭愧痛苦。但布雷斗胆，今天晚上也必须报告先生，先生这些年来，也没有当年北伐时期的气度了！”
1706191632
1706191633
蒋介石闻言一震：“嗯？”
1706191634
1706191635
“这些年来，”陈布雷浩叹道，“布雷或东奔西跑，或阅览报告，耳闻目睹，不利党国的事情太多了，乃至一发不可收拾。如果说我们是给共产党弄倒的，不如说是给自己人弄倒的……”
1706191636
1706191637
“我们还没有倒！”蒋介石轻轻拍桌道，“布雷，你太悲观了，你太悲观了！”
1706191638
1706191639
“先生，”陈布雷道，“满朝文武都对不起你，刚才我报告过对军事的看法，现在时间已不早了，先生该休息了，有关政治方面的意见，我就不谈了。”说罢长叹。
1706191640
1706191641
蒋介石感到陈布雷今夜不平常，一肚子火气变作怜悯，按住他的肩膀，说：“坐坐，既然来了，多谈谈，多谈谈。”
1706191642
1706191643
陈布雷抹抹眼泪，再说：“先生，北伐时期，共产党是出过不少力的，我们对外不提，在你房里可以无话不谈。当年是这样，今天局势发展到这步田地了，可不可以开怀谈谈？”
1706191644
1706191645
蒋介石闻言直蹦起来。
1706191646
1706191647
陈布雷连忙抢着说：“先生别以为我在替共产党做说客，我的孩子们几乎全跑到他们那边去了，但我到死都在先生身边，我对你的一腔忠诚不应该有什么怀疑，我的意思很简单，叫他们别再打过来，三分天下也罢，平分秋色也罢，总而言之，目前的情形是顶不住的。面子问题是个问题，生存问题何尝不是问题……”
1706191648
1706191649
蒋介石注意的倒不是他的意见，而是他的态度有异。多少年来，这位文字侍从之臣唯唯诺诺，战战兢兢，从来对蒋没有用过像今晚上那种神态、言语。蒋介石瞅一眼案头日历上面写着“中华民国三十七年十一月十二日”。并无任何事情可以解释陈布雷的哭谏，于是和颜悦色地问道：“布雷，你到底怎么啦？”
1706191650
1706191651
“先生，”陈布雷涕泪而言道，“我不行了，这几天精神更差，我有预感，我熬不过今年了。”
1706191652
1706191653
“布雷！”
1706191654
1706191655
“真的，先生，我的身体实在太糟了，我怕一旦有事，藏在我心头的话就跟我一起进棺材，不如找个机会，同先生说说。”
1706191656
1706191657
“你太过敏，你太过敏！”蒋介石十分不快，但也不能正言厉色，劝道，“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对身体固然要重视，对精神也该多注意，切勿过度忧虑。”他弦外之音：“像你今晚做的、说的，对身体太不利。”蒋介石大摇其头：“对身体太不利。”
[
上一页 ]
[ :1.70619160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