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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40 于是,陆机当然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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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42 粗读《陆机传》,会觉得这一战中陆机的无能是惊人的。一不能整顿军纪,二不能协调和同僚的关系,三不能赶紧辞职,整个作战过程中,看不见他这个主帅存在的作用,比之“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实在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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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44 但转念想想,就是真让他那身为一代名将的父、祖和他易地而处,要想改变大局,怕也一样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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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46 陆机面前摆着三个几乎无法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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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48 第一个问题,是士人和宦官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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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50 君王照例是会比较信任宦官的,无论明断还是昏庸,都是如此,无非是用到什么地步,是有效控制还是被反制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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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52 士人有自己的社会基础,不听皇上的,也还有地方可去,宦官则只有君王给予的权力,离开了皇权他得不到任何社会认同。所以,认为宦官对自己的忠诚度更高一些,对皇帝而言并非一个不理性的判断。在魏晋这样一个士人势力庞大的时期,更是如此。政治斗争如此残酷,士人们却笑看云卷云舒,照旧高官厚禄的例子,不知道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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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54 而且,宦官和皇帝朝夕相处,彼此间有一种来自日常生活的亲近感,这也不是难得见上一面,见面都谈正事说大道理的士人所能取代的。对成都王司马颖这样一个成长于深宫,精神似乎从未断奶(很多次,他表现出来的对母亲的依恋是惊人的)的大孩子,当然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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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56 所以,成都王颖身边的宦官,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孟玖想让自己的父亲为邯郸令,左长史卢志这些北方士人,心里肯定也是不爽的,但从不为这事抬杠。倒是陆云出来替他们当了出头鸟,说的还是对宦官而言最犯忌的话:“此县皆公府掾资,岂有黄门父居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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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58 所以,早在陆机担任大军统帅之前,弟弟就已经替他把最不能得罪的人得罪过了。这也是陆家家风如此,英雄一世的陆逊陆伯言,结局可也是被孙权派去的宦官轮番责骂,给活活骂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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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60 第二个问题,是南人和北人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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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62 这个前面已经说了很多,陆机到成都王颖门下,尤其算是冤家路窄,因为成都王颖向来最信任的谋士,正是卢志。也就是被陆机当面叫过祖父、父亲的名字,还骂作“鬼子”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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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64 成都王颖的地盘在幽冀一带,而卢家世为冀州大族,所以现在陆机是到了人家的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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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66 成都王颖对卢志向来是“爱其才量,委以心膂”,成都王要是当了皇帝,卢志对自己将成为中央的行政长官,大概也是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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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68 但偏生陆机、陆云兄弟凭空出现,一下子获得了成都王颖异乎寻常的信任和厚遇。成都王颖对陆机说:“若功成事定,当爵为郡公,位以台司,将军勉之矣!”这正是卢志心目中自己的位置,他怎么可能不羡慕嫉妒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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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70 第三个问题,是军事统帅权的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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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72 当时成都王颖方面的共识是:第一,长沙王手下只有残缺不全的禁军,所以仗能打赢是必需的;第二,打完这一仗,成都王颖走过必要的程序就要即位当皇帝,也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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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74 所以,当这一仗的统帅,就是白捡一份开基定鼎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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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76 卢志是文人,这个位置倒轮不到他来夺,但邺城现放着一位北中郎将王粹,是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牵秀、石超等人,军中的资历也远比陆机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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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78 至于军队的中层,孟玖一向插手比较多。除了孟超是孟玖的弟弟之外,“王阐、郝昌、公师籓等皆玖所用”,所以得罪了孟玖,也就等于把这些人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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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80 在这种情况下,陆机这个都督,实在是没法当的。所以陆机的第一反应,也确实是跟成都王“固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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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82 但成都王不答应,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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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84 这时,陆机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成都王的充分信任,所以他跟成都王说:“想当年,齐桓公信任管仲,建立了九合诸侯的功业;燕惠王怀疑乐毅,本可以吞并齐国却功败垂成,今日之事成功与否,关键在您,而不在我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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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86 这是跟成都王要一个承诺:我在前线,要做什么,您都要允许我放手去做;而不管别人在您耳边说我什么,您都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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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2688 当时卢志也就在旁边。前一个比喻他应该听着很不爽,自比管仲的应该是我,哪里轮得到你陆机?后一个比喻,则令他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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