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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697 事实上,早在打造江东的政权之前,王家就已经有了把江汉地区留作退步的打算。第一个前往那里的人是王澄,他是当时王家的领军人物王衍的弟弟,王衍为他弄到了荆州刺史的任命。欢送他上任的场面十分盛大,但王澄迅速地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看见树上的喜鹊窝,王澄旁若无人地脱了衣服爬上树去,把小鸟捉到手上玩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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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699 王衍缺少处理具体事务的能力,然而大局观还是有的,所以能意识到荆州的重要性。糟糕的是,王澄的大局观如何虽不得而知,但与兄长一样对具体问题束手无策倒确是事实。偏偏荆州的局面纷乱,大股流民涌入之后,到处都是具体问题。王澄很快就搞得怨声载道,一连串惨败之后,他已经输得只剩下那份会迅速地将人得罪得忍无可忍的名士风度。于是路过江州豫章的时候,他得罪了自己的同族兄弟王敦。王敦决定杀他,闪避屠刀时,王澄最后展示了一次自己上树掏鸟窝的本事,他爬到了房梁上,但这并不足以使他逃得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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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01 然后,王敦开始为自己经营荆州。王敦本人的用兵才能并未见得有多高明,但是,他善于选择带兵的人选。平定湘汉地区叛乱的过程里,立下最大功绩的是陶侃和周访。他们的共同点是:第一,作战勇猛,指挥有方;第二,缺乏政治根基,也缺乏政治流氓的作风。所以一旦取得战果后,可以比较容易地把他们排挤掉。最终,陶侃被打发去广州,周访略微难处置一些,他对没有取得荆州刺史的职务耿耿于怀,但暂时也只有隐忍于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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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03 另一方面,王敦取得了吴兴郡大族沈氏、钱氏的支持。吴兴沈氏是与义兴周氏齐名的武力强宗,所谓“江东之豪,莫强周沈”。和周氏一样,沈家在东晋建立的过程中,也处于被排挤打压的地位。司马睿逼死周玘,周玘任太守的吴兴郡连带着也受到了诸多不公正对待,现在,吴兴人有理由为自己寻找另外的同盟者,来改善自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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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05 于是,王敦身边多了一个叫钱凤的谋士,而沈家的头面人物沈充更多时候则留在吴兴。吴兴郡的范围大体相当于今天浙江临安、余杭、德清一线西北,兼有江苏宜兴的一部分地区。这意味着,一旦王敦要对建康的司马睿政府有什么举动,除了他的大军可以顺长江而下外,还埋伏下一把可以迅速切断建康与三吴地区联系的尖刀,而三吴,正是建康后方的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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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07 当初司马睿确实可能并未想过自己可以当上皇帝,但是,既然已经是皇帝了,他就不想仅做一个受人操控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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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09 哪怕从一些看似微小的细节里,群臣也会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太子读书,皇帝交付给他的,是一部《韩非子》。众所周知,韩非讲苛刑峻法,讲阴谋诡计,讲君权大于一切,讲除君主以外,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显然,根据韩非的逻辑,像现在这样一个各大门阀享有各种特权的社会政治格局,实在是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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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11 太兴元年(318)三月,即晋元帝司马睿正式即位的当年当月,群臣见到这样一份诏书。诏书的开篇,对古代传说中的(当然也是王导提倡的)清静为政给予了高度评价,然而具体论述的部分,却透露出对各级官员行政能力的关注,以及惩办不法或无能的官吏的意图。到七月,新的诏书措辞变得严厉,要求官员们端正自身,有法必依,打击地方上的豪强,清算被隐瞒的户口。尤其是,州牧刺史要互相监察,不得顾私亏空,如果下属官吏有不法行为,朝廷将认真追究其领导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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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13 相关的一系列措施,后来被称为“刻碎之政”。此时王导名义上虽仍被推崇,实际上元帝却已经疏远了他。甚至于,中书郎孔愉说王导的好话,就因此被赶出了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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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15 帮助元帝推行这些政策的,最主要的是两个人,刁协和刘隗。刁协是渤海饶安人,出身二流士族;刘隗籍贯彭城,自称是汉代楚元王刘交之后,然而他的父亲不过是个东光县令而已,可见家世并不显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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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17 这两个人家族地位如此,毫不奇怪。元帝的新政策针对着北方大族和南方几乎全部士族,只有倚靠这样北方来的没什么根基的人物。史书上对刁、刘二人的评价很不友善,这固然是因为流传下来的第一手材料大概都出自他们的政敌之手。但很大一部分记录也可能就是事实。刁协在八王之乱期间,先任太常博士官,随后又相继奔走于成都王司马颖、赵王司马伦、长沙王司马乂、东嬴公司马腾的门下,一直郁郁不得志,最后才投奔了晋元帝。他喜好卖弄官威,借醉酒而辱骂指责公卿大臣的脾性,很可能来自大半辈子压抑蹉跎的愤懑。刘隗的履历表要单纯得多,但当年在洛阳,他也有被贵戚子弟排挤出秘书郎的经历。现在打击世家大族的时候,刘隗格外富于战斗性的表现,多少也会与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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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19 司马睿委刘隗以刑宪,很快,大批名流纷纷获罪。他们中很多人确实劣迹斑斑,罪名自然也绝不难找,已经被许多人忽略遗忘的儒家礼仪规范是最好的理由。居叔母丧而结婚,有罪;居叔父丧而嫁女,有罪;居丧期间请客,免官,削去侯爵;明知别人居丧而接受邀请,罚俸……在刘隗的弹劾下,汝南大族的周终于被免官(虽然很快又复职了),就连王导本人,也不得不打了一回辞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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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24 两晋: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1706210062]
1706213725 两晋: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二、大将军王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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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27 史书中盛赞王导以平和的心态对待司马睿此时的冷遇,但是有迹象表明,他并不真的那么淡定。似乎是为了贯彻皇帝的新政策,王导派出八部从事巡行扬州诸郡,调查地方官员施政的得失。然而在听取他们汇报工作时,王导只对刚巧也来复命的顾和的意见表示了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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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29 顾和说:“宁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法网的漏洞,大得让吞舟的巨鱼可以脱身倒也无妨,至于关注舆论,明察秋毫,那可真是倒行逆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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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31 王敦在武昌(今湖北鄂州)的反应,远比王导要激烈得多。他上疏夸耀自己兄弟在建立江东政权时所建立的功勋,从而向元帝抱怨王导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王敦称,这种做法已经使人心失望。甚至,他的奏疏中还出现了“天下荒弊,人心易动”之类的言辞,这已经是近乎赤裸裸的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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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33 王导在元帝之前看到了这份奏疏,他毕竟是个识大体的人,或者说,没有搞到不能转圜的地步,他不想采取这样强硬的态度把矛盾激化。所以王导把奏疏封上,退还给王敦。但是王敦再一次把奏疏送到建康。这样一来二往,朝中人士大抵都预感到,王敦可能会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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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35 照例,这种时候会流言四起。预测王大将军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时,他当年的作为也会被反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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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37 在琅邪王家,王敦无疑是个另类。他说话带着南方人的口音,举止像乡下人,对各类高雅艺术不感兴趣,但敲起鼓来,那“振袖而起,扬槌奋击,音节谐捷,神气豪上,傍若无人”的风范,倒确实能令人叹其雄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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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39 还在洛阳的时候,王敦做过太子舍人。愍怀太子被贾后陷害驱逐的时候,曾有诏令禁止东宫的属官送别太子,但是王敦和几个同僚对此置若罔闻。当年,这个有情有义的行为曾得到过官员和洛阳市民们的赞赏,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很可能成了王敦一贯胆大妄为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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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41 流传更广的逸事是:王敦曾与王导一道到石崇家里去做客。石崇家喝酒的规矩是,美人劝酒,客人不喝,这个美人就会被拉出去杀掉。王导心软,因此本不能喝酒的他只好把自己灌得大醉,而王敦则故意放下酒杯,神色自若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美丽的生命断送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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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43 说到这里,不免使人们感叹大将军性情的“刚忍”。而下面这件事现在说起来,分明就像预言。石崇家的厕所也规格特殊,里面珠环翠绕,有众多婢女服侍,还备有新衣供客人更换。没见过这阵势的男人往往害羞不能如厕,但王敦进入后,解手更衣,神色傲然。有人甚至活灵活现地提到,当时厕中的婢女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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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13745 “此客必能做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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