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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生的离去其实是完整的生命过程的自然终结。我们常常希望个体生命可以无限延续,而生命却正是由于它的有限才弥足珍贵,才让我们领悟到个体生命的独特性。对于我们,季先生的故去当然是遗憾,但对于季先生的生命而言,是没有遗憾的,他已经完美地实现了自己,也最好地展现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平静地接受这位我们尊敬的老人的离去,可能正是我们所应有的态度,也是这位早已参透生死的老人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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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怀念季先生,首先是为了我们自己。我在十多年前应当时季先生的秘书李新先生之邀,为他们编辑的一本有关季先生的书写过一篇文章,讲了我和季先生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交往,我们的来往似乎也止于那篇文章的记述,后来季先生声望日隆,我就没有再去打扰请益。我和季先生的专业并无交集,我只想从今天的角度再思季先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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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季先生的意义首先在于他是一个现代的专业学者和一个中国传统的儒者的完美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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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生当然是深入所谓“二西之学”(佛教和印度之“西”学和西方之“西”学)的,这是对中国影响最大的两个外来文化。他以西方现代的方法论深入印度和佛教思想的深处,他对梵文和巴利文等文字的把握,对于中印交流等方面的研究,都是专业方面一流的成果。所谓“隔行如隔山”,现代的学术已经有严密分工,高度专业化,季先生可说践行了现代学术的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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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生又是一个传统儒者的典范。他具有一种传统的人文情怀。他的处世方式是谦和而明澈的,他的气质和风度是温和而自然的。他的平和与谦逊中有儒者的清朗和自然,也有佛家的恬淡和平静。我向季先生请益时,常感到他有张载《西铭》里所说的“民胞物与”的情怀和“知化穷神”的境界,这也被认为是儒者的最高境界。季先生未必是“国学”某个专业领域的专家,称他为“国学大师”当然有点不可思议。但他却以生命延续了中国传统的一脉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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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生对于我们今天的意义还在于,他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就执着地提出有关中国文化复兴的论述。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初期,中华文化发展的未来还不清晰。季先生本人,在专业领域已有极高声誉,也以其散文闻名于世,而他却跨出他的专业领域,以一个洞悉世界文化的哲人的角度来思考他所安身立命的中华文化的命运。他坚信在西方文化主导世界几个世纪之后,中华和东方文化必将有一个伟大的复兴。他以一个中国传统文化的守护者的身份,为当时的文化提供了一个新的参照,也为未来的中华文化的展开提出了方向和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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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生提出他有名的关于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说法时,西方文化对年轻人影响巨大,很多人都觉得老先生的见解是一厢情愿。在今天来看,这见解却有着惊人的预言性:中国历史性的崛起正在改变世界历史的进程,中国的精神和思想的发扬光大也可看到现实的前景了。老先生参透了人类文明的命运,对文明的起伏消长的理解异常深刻。他的信念对于未来的我们如何延续和发展中华文化具有巨大的启迪。季先生在这一方面的意义完全超出了他自己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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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看苏辙写的《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记述苏轼将逝时的情况,时常钦佩苏轼对于生死的通达:“未终旬日,独以诸子伺侧,曰:‘吾生无恶,死必不坠,慎无哭泣以怛化。’问以后事,不答,湛然而逝。”(怛化,惊吓将逝之人的意思。)季先生其实也早就参透生死了,这里的“湛然而逝”用来形容季先生的逝去是最为恰当的。季先生的逝去是平静的,也是庄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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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精神不死。(撰文:张颐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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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们:他们传承了中华文明的气脉 饶宗颐:一代通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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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饶宗颐(1917— ),字固庵,号选堂,广东潮州人。国学大师。1949年移居香港,任教香港大学,又在新加坡大学、美国耶鲁大学、法国高等研究院任职教授。1962年获法国汉学儒莲奖,1982年获香港大学颁授荣誉文学博士,后任香港中文大学艺术系荣誉讲座教授。1993年为上海复旦大学顾问教授。2011年被推选为西泠印社第七任社长。2013年被授予“世界中国学贡献奖”。凡甲骨、敦煌、古文字、上古史、近东古史、艺术史、音乐、词学等,均有专著,出版书40种,学术论文过三百篇。艺术方面于绘画、书法造诣尤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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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学术界曾先后将饶宗颐与钱锺书、季羡林并列,称之为“北钱南饶”和“北季南饶”。在钱锺书心中,饶宗颐是“旷世奇才”,季羡林则直呼“我心目中的大师就是饶宗颐”。对这一切,清瘦的饶宗颐总是拱手致谢,蔼然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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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公经常跟我说,人一生有际遇的问题,与很多同辈学者相比,自己的运气很好。”香港大学饶宗颐学术馆副馆长郑炜明告诉笔者。诚然,在他的学术生涯中,一些坐标意义重大——潮州的根基,香港的机缘,海外的荣誉,大陆的盛名,但贯穿始终的,是百年来这位学者孜孜不倦的钻研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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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们:他们传承了中华文明的气脉 潮州,家学“熏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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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6月28日,西冷印社第七任社长饶宗颐在杭州出席媒体见面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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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都未毕业的饶宗颐,后来却当上大学教授,成为学术界一段美谈。他说自己“得益于从小文化空气的‘熏蒸’”,学问是“熏”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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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8月9日,饶宗颐出生在广东省一个与世无争的县城——潮安(今潮州市湘桥区)。当时,正值孙中山发起护法战争,全国动荡不安,潮州却因为地处偏远,文化仍然得以高度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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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素有“海滨邹鲁”之称。唐代韩愈曾在此为官,推广中原文化,此后潮州逐渐形成了崇文尚学的风气。除了文化领域,潮汕商帮是中国最具实力的商帮之一,以善于开拓的精神著称,李嘉诚是其中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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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潮州,饶家兼得文化和商业之所长。饶宗颐祖父曾任潮州商会的会长,于1902年创办了潮州第一所慈善机构“集安善堂”。父亲饶锷经营银庄,曾被称为潮州首富,又是当地著名学者,曾担任《粤南报》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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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锷致力于考据学,酷爱藏书,家中的天啸楼藏书达10万卷,曾经在广东东部一带最负盛名。他为儿子取名“宗颐”,是希望儿子能成为像北宋理学派开山鼻祖周敦颐那样的大学者。饶宗颐三四岁时,父亲便教他读杜甫的《春夜喜雨》和周敦颐的《爱莲说》。6岁时,饶宗颐开始阅读古典小说,最喜欢的是《封神演义》。10岁时,他已经阅读了《通鉴纲目》《纪事本末》《通鉴辑览》等古籍,全身心投入到天啸楼的经史子集之中,并跟随父亲聘请的名师学习,打下了绘画、书法和古文的深厚根基。饶宗颐后来回忆:“家学是学问的方便法门。要做学问,‘开窍’十分重要,既要让小孩充满幻想,营造自己的世界,又要让长辈引导入门,可以少走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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