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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不上课,不代表不读书。他是个夜猫子,晚上在图书馆或茶馆读书,白天睡觉。他曾写过一个历史系的同学,同他住上下铺,可一学期下来几乎没见过面。那是一个极其正常的人,白天上课,早睡早起;而汪曾祺黑白颠倒。等他天亮回来就寝,该同学已在校园树下苦读英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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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泡图书馆是有名的,他说:“有个时期每天晚上到系图书馆去看书,有时只有我一个人。”他读了很多书,如纪德、萨特、弗吉尼亚·伍尔芙、阿左林和普鲁斯特等的作品,受西方现代派影响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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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西南联大,汪曾祺开始写作。这是他人生方向的开始,注定了这一生将成为一个作家。用他自己的话说:“如果我现在还算一个写小说的人,那么我这个小说家是在昆明的茶馆里泡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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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汇报》“笔会”版主编周毅在编选《一个甲子的风雨人情——笔会60年珍藏版》时,无意中发现了汪曾祺20世纪40年代发表在《文汇报》上的好几篇佚文,都是写于昆明的“黄土坡”或“白马庙”。后来,清华大学教授解志熙和他的学生裴春芳、东北师大的徐强,在翻阅民国时期资料时,又进一步发现了大量汪曾祺的早期佚文。这些文章,才华横溢,充分证明了沈从文为什么那么欣赏他、喜欢他,并且说出“汪曾祺写得比我好”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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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们:他们传承了中华文明的气脉 那些不能忘的昆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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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笔者曾到昆明寻访,住护国路,正巧就在汪曾祺《昆明菜》一文中提到的老馆子东月楼附近。在这家招待所的食堂,笔者吃了牛肝菌、炒饵块、宣威火腿和汽锅鸡,至今不忘汽锅鸡,汤清如水,而味极鲜美。晚上,在翠湖边上的茶楼,喝了一回酽酽的普洱茶。在这样的行走中,随身带的,就是一本《五味:汪曾祺谈吃散文32篇》。一本《五味》,其中谈到的多为昆明吃食,由此可见汪曾祺对昆明印象之深,感情之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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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菜》一篇,说到昆明的炒鸡蛋:“炒鸡蛋天下皆有。昆明的炒鸡蛋特泡。一颠翻面,两颠出锅,动锅不动铲。趁热上桌,鲜亮喷香,逗人食欲。”真的把人的食欲给“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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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精彩处还有:“昆明旧有卖燎鸡杂的,挎腰圆食盒……鸡肫鸡肝皆用篾条串成一串,如北京的糖葫芦。鸡肠子盘紧如素鸡,买时旋切片。耐嚼,极有味,而价甚廉,为佐茶下酒妙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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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好?可是汪老头后来还是忧心忡忡:估计昆明这样的小吃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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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昆明的岁月,深深印刻在汪曾祺心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即便数十年后,也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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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手头有一幅藏画,是汪曾祺先生的《昆明猫》。画面上一袭绿色软垫,一只小猫蜷于其上。有趣的是,汪先生题了长长的一段款识:昆明猫不吃鱼,只吃猪肝。曾在一家见一小白猫蜷卧墨绿色软垫上,娇小可爱。女主人体颀长,斜卧睡榻上,甚美。今犹不忘,距今四十三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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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年一梦中,美人黄土已成空。 龙钟一叟真迂绝,犹吊遗踪问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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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作于199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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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已不是汪先生第一次提起这样的记忆。《汪曾祺文集》中,有小说《绿猫》一篇,其中写道:“有一回我到一个人家去。主人新婚,房间的一切是才置的……我的眼睛为一个东西吸引住了,墨绿缎墩上栖着一只小猫。小极了小极了,头尾团在一起不到一本袖珍书那么大。白地子,背上米红色逐渐向四边晕晕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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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作写于1947年7月,当时他刚从昆明到上海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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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3月,汪先生去世前两个月,又写了散文《猫》:“有一次,在昆明,我看见过一只非常好看的小猫。这家姓陈,是广东人。我有个同乡,姓朱,在轮船上结识了他们,母亲和女儿,攀谈起来。我这位同乡爱和漂亮女人来往……有一次在金碧路遇见我们,邀我们上她家喝咖啡。我们去了。这位母亲已经过了三十岁了,人很漂亮,身体高高的,腿很长。她看人眼睛眯眯的,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成熟的美。她斜靠在长沙发的靠枕上,神态有点慵懒。在她脚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绣墩,绣墩上一个墨绿色软缎圆垫上卧着一只小白猫。这猫真小,连头带尾只有五六寸,雪白的,白得像一团新雪。这猫也是懒懒的,不时睁开蓝眼睛顾盼一下,就又闭上了。屋里有一盆很大的素心兰,开得正好。好看的女人、小白猫、兰花的香味,这一切是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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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绘画和散文,三种不同的表现方式,但只有一个指向:昆明的记忆。不同的年岁,不同心境……到了老年的汪先生,这一切,“就是一个梦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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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先生说过:写小说就是写回忆。回忆是经过沉淀的岁月,它明晰宛若秋空般澄明,或删繁就简如冬树般简洁。《昆明猫》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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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们:他们传承了中华文明的气脉 陪伴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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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昆明,汪曾祺还收获了友谊和爱情。他与一生挚友朱德熙(语言学家、古文字学家)是西南联大的同学;在昆明黄土坡或白马庙,他认识了施松卿,两人开始了恋爱,之后结为夫妇,携手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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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与朱德熙的友谊,可谓是一段佳话。朱德熙的夫人何孔敬在《长相思》中说,她和朱德熙在昆明结婚,婚纱还是汪曾祺负责去租的。结婚的前一天,汪曾祺拎一个滚圆粉红的大盒子来,说:“这是礼服,拿去试穿一下,合适不合适?”何孔敬喜欢白的,朱德熙为难:“水红色是你母亲的意思。”汪曾祺在一旁说:“不喜欢可以拿去换嘛!”第二天他们小两口回门,一大早,汪曾祺又来了,跟着他们一道回门,下午三个人还看了一场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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