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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广东布政使任内(顺治十三年至十四年)的“遗民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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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岳于顺治元年(1644)五月降附清廷,以前明的御史原职复官,后出任河南学政。往后十年间,官运似未亨通。至顺治十二年(1655),始见转机。是年秋岳由左通政使升为都察院御史,继而擢户部右侍郎,旋外调广东布政使。一年之内,连升三级。[31]秋岳才四十四岁,但已到达了一生仕途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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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岳在广东布政使任内一年间,其幕府之中,至少网罗了三名“遗民门客”:万泰、朱彝尊和严炜。这三人都分别和秋岳在晚明的交游网络有极密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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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泰(字履安,号悔庵,1598—1657),浙江鄞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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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泰和秋岳是崇祯九年(1636)同科举人,已如前述。但二人除有同年之谊外,还曾在顺治初年仗义合力为浙东李氏营葬。此事的先后,和秋岳与浙东遗民的交谊的发展至为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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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五年(1648)夏,浙江发生“五君子”密谋抗清事泄被难一案。[32]清廷于事后大举搜捕浙江知名文士,前明朝臣之拒不仕清者高斗枢(字象先,号元若,1594—1670)及子宇泰(字元发)和李棡及子邺嗣,都被牵连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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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李两家父子系狱杭州,幸得万泰“以奇计出之”[33],遂获释。但甫一出狱,李棡以不甘受辱,绝粒自杀身亡。万、李两家既先有姻亲之约(万泰第七子斯备后娶邺嗣女),万履安遂为料理李棡后事。但丧费则大半得自身为李棡进士同年之秋岳,李邺嗣对此事自然终身不忘。二十多年后,值秋岳甲子大庆时,邺嗣为撰《寿曹秋岳先生六十序》颂寿。文中先叙两家交谊,继即忆述助葬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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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所闻禾中曹秋岳先生,则今日之人师模楷也。先生与先仪部(李棡)同中造士,胤(邺嗣)在弟子行,而以闭门三十年,徒尔怀风,渴于言侍。……先仪部向遭西陵之难,从人仓皇无所告。先生适至湖上,慨然出二万钱为赙,得以助办。[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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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嗣所述,有二事足论。所谓“闭门三十年,徒尔怀风,渴于言侍”,可知邺嗣未尝以故人之子奔走于秋岳之门。事实上,邺嗣矢志不应荐举、不仕清廷,终生以“遗民”自处,当时即有定论。[35]惟邺嗣对身事二姓的秋岳,则始终感念不忘。此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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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棡谢世之前五年,秋岳于李自成统治下之北京,屡被敲榨、拷掠,秋岳最终用以赎身的银子,亦不过二百两[36],和他后来送赠李家的赙仪二万钱,数目如一。则秋岳于故人之慷慨可见。此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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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岳资助李棡丧事,对秋岳往后和浙东遗民的交谊,固当大有裨助。此则由万泰与黄宗羲私交甚深,而黄宗羲与李邺嗣也有“亦师亦友”的关系。[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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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秋岳与万泰在入清以后,虽然仕隐殊途,但始终通款不辍。李棡之丧后四年,万履安有严州之行,秋岳有诗送之。《静惕堂诗集》卷三十一《送万履安同年之桐庐因谒严州太守二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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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知发兴在桐庐,江上垂竿不为鱼。拨棹饱看潮信好,过城愁比客囊虚。山围战垒行应缓,秋健游人赋有余。到日邦君相劳苦,可无佳事慰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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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称病岂无因,实为兵戈碍隐沦。海寨帆樯时拍岸,公家征敛更沾巾。诗书漫卷趋邻郡,药物随宜访故人。旧草怀中忘未得,玉鞭曾踏凤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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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中“山围战垒行应缓”及“海寨帆樯时拍岸”,暗指兵气未消,实指郑成功于前此一年夺取金门、厦门,因得于闽海继续与清兵抗衡。与方志所记“闽海未靖,王师进剿,严[州]当孔道,络绎如织”[38]有相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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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履安何故以望六之龄走访兵凶战危之严州?一言以蔽之,为谋食耳。此于秋岳诗中亦可探得。合“过城愁比客囊虚”、“药物随宜访故人”两句以观之,则严州太守,实亦履安旧交;而远道往访,或即为谋一幕职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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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州之行后四年,履安复随秋岳入粤,居幕府要职,显为谋食之计而已。履安于从广州寄浙东的《训子书》中即明言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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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孙仍在周家读书否?祖父远出,母氏早亡,孤贫已到万分极处。凡事须刻苦勉励,无为人侮也。[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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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孤贫已到万分极处”,自不能与履安之远走岭南为人作幕无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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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秋岳邀履安往广州掌其幕职事,浙东人多讳而不言。履安殁后,黄宗羲为作《墓志铭》,亦未及其事。[40]高斗魁所撰《悔庵万先生行状》也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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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寅(顺治十三年[1656]),客居西湖。有故人之粤官者,偕先生以行。[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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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故人之粤官者”,舍秋岳其谁?高氏之有意隐讳,再明显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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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安同里人中,唯独他的儿女姻亲李邺嗣是直书其事的。前引邺嗣《寿曹秋岳先生六十序》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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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老友万悔庵先生,人中宿望。先生(秋岳)迎至岭外,与周旋数年。[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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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说“与周旋数年”,“数”或为“经”字之误,亦有可能是邺嗣记忆出错。因为履安于顺治十三年(1656)秋冬之间抵粤,翌年九月即离粤返里,不幸途中染疾,客死九江湖口。[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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