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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创者难为功,因者易为力。著述亦然。《罗谱》导乎先路,功不可没。惜其成书匆遽,故校勘未精,往往有之。全书又自设藩篱,不免片面之讥。嗟乎!求古今完整无瑕之作品,每使人废然意沮。今略举《罗谱》缺失之较显著者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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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校刊不精,一字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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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谱》初版第一条:“明万历三十一年癸丑先生生。”[16]癸丑为癸卯之讹。若癸丑,则为万历四十一年。顺治七年庚辰四十八岁条,“辰”乃“寅”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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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崇祯五年壬申三十岁条:游沙室。“沙”实为“少”之讹。其证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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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谱所据者,乃《隰西草堂文集》卷二《跋达摩面壁图》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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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申,余游沙室悬面壁图洞,见达摩真相。面如满月,与世所画绘不同焉。独此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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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宋人善卿《祖庭事苑》:“嵩山少林,初祖面壁之处。”跋文中“面壁图洞”,所在乃少室,而非沙室。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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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顺宗至元四年(1338)百丈山德辉禅师奉敕编成《敕修百丈清规》有云:“播扬少室之家风。”少室,山名,达摩所居。嵩山在县东十里,五岳之中岳也。其山有三峰,中峰最高,曰峻极峰。东曰太室,西曰少室,而嵩其总名耳。(页321)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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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雍间人景日眕所著《说嵩》卷八《面壁影石》条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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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祖像,白皙,修眉凤目,乃太子东渡像也。后尝六毒,面遂稍赤,非今所传巨眼胡僧云。[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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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当日所见,与景日眕之所记正同。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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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少室归来后二载,年少绘《达摩面壁图》,今归日本小幡醇一。铃木敬著录此帧,题作《达摩图》[18]纸本。画身104.9cm×50.3cm。无款。右侧有一楷书“寿”字。下钤一方章,字不能辨。图所画达摩,一如年少所称“面如满月”,及景日眕所记“修眉凤目”。服则宽袍大袖,褒衣博带,与梁朝时士大夫间流行之服饰无异。盖初祖甫抵中土,刻意模仿社会上层之习俗,其事与明末来华耶稣教士之故作士人面貌出现者,道理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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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所刊《明季三孝廉集》本,已误“少”为“沙”。其后民董士恩刻本,以及李辅中《万年少先生年谱》,均从罗氏之误,以讹传讹矣!“少室”而误作“沙室”,当与刊书匆遽有关。何以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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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所及之沈乙庵,对罗氏之匆遽成书,颇不以为然。罗氏自光绪二十四年戊戌(1898)与乙庵订交,对之敬重有加。尝盛称乙老“学行巍然,为海内大师。辛亥以来,侨居沪上,冰霜之节,岁寒弥厉”[19]。民国十年(1921),罗氏次子君楚夭卒,静安为撰传,而撰《墓碣》者即乙庵。[20]二人关系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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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王国维呈乃师书,乙庵与静安面谈时,尝对罗氏“急促无从容”之刊书态度表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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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乙(沈曾植)问及《竹添全集》,永(静安自号永观)谓彼中人办事亦甚濡缓。乙谓濡缓甚佳,近人乃急促无从容,其意盖谓我辈。然使此谱不出,错误亦何由校勘?人之意见故有不同如此者![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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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添全集》,日本汉学家竹添光鸿(1842—1917)之遗稿。竹添,字渐卿,号井井。[22]。乙庵于光绪三十二年丙午(1906)赴日本考察学务时与之订交。[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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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言“先刊后校勘、后增补”,意在为乃师护短。罗氏数日后覆书,承认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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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老所言从容甚佳,甚中弟之失。不得以其异己而非之也。[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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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当年著书,何故“急促无从容”,一至于此?下文另有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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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罗谱》补阙—遗民与贰臣间交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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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之遗民气节,生前身后,未尝有人置疑。然其于入清后,累与失节之贰臣相往还一事,《万谱》既失记,其他学者,亦无人言及之者。今略举数例以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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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亮工(元亮、栎园,1612—16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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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亮,河南开封人。举崇祯十三年(1640)进士,授浙江道试御史。顺治二年乙酉(1645),清师下江南,元亮迎降。累官至户部右侍郎。名入《贰臣传》。所撰《赖古堂集》卷七有赠年少诗,题作《陈阶六坐中次王雪蕉韵与万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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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歌莫听夜跫清,乱后逢人意已倾。天外梦魂今夕话,杯中涕泪故园情。淮流古岸伪余咽,秋到荒城别有声。笑尔杖蔾何所适,始怜雨雪一身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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