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229620
1706229621
1706229622
1706229624
清初之遗民与贰臣 楚云：余怀《三吴游览志》解读示例
1706229625
1706229626
一、绪言
1706229627
1706229628
楚云，浙江嘉善人，一说江苏松江人，清初名妓，擅演元人关汉卿《拜月亭》。但和她在明末的前辈相比较，楚云的技艺与声名便都显逊一筹；她没有柳如是的诗才、卞玉京的琴技、顾横波的画诣。她的声名，也不像陈圆圆、李香君、董小宛那样得到诗人、文士，以至学者们为之广为揄扬。楚云在生前和死后，终究是较为寂寞的。
1706229629
1706229630
尽管如此，楚云早年的相知吴伟业和余怀，仍然为她留下了为数可观的诗文。苟能利用这些作品所提供的讯息，加上对余怀《三吴游览志》一书的解读，将有助于了解楚云与澹心、梅村二人先后的离合，更可稍窥澹心个人的性情好尚、士业盛衰、友朋之聚散和酬答议论，为进一步探索这位清初浪泊诗人之生平张本。
1706229631
1706229632
二、梅村诗中的楚云
1706229633
1706229634
《吴梅村全集》之《诗前集》卷八有《楚云八首》一题，诗前小序里有记梅村和楚云初次相见的时地及相关人物：
1706229635
1706229636
楚云字庆娘。余以壬辰上巳为朱子葵、子葆、子容兄弟招饮鹤洲，同集则道开师、沈孟阳、张南垣父子。妓有畹生者，与庆娘同小字，而楚云最明慧可喜，口占赠之。[1]
1706229637
1706229638
壬辰即顺治九年（明永历六年），上巳为三月初三日（1652年4月10日）。朱子葵、子葆、子容兄弟，浙江嘉兴人，万历初年官拜礼部尚书朱国祚（兆龙、养淳，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的文孙。后来崛起于康熙文坛的朱彝尊（锡鬯、竹垞，1629—1709）便是子葵兄弟的子侄辈。鹤洲，又名鹤洲草堂，是朱家在嘉兴鸳湖所置的别业。清初诗人赋咏朱氏鹤洲草堂的宴集诗，俯拾可得。
1706229639
1706229640
当日同席中人，道开师指僧自扃（号闻庵，1601—1652）。张南垣名涟，父子都是叠石名家。沈孟阳和畹生，无考。
1706229641
1706229642
梅村和朱氏兄弟，以及同席中人之间的关系，下文还要考论。在此首要指出的是：梅村的诗序，记载了朱氏当日鹤洲之会中，有名流，有高僧，有知己，且有畹生、楚云两位美人；明末杭州人黄汝亨所提倡宴客《约款》《十二宜》之中，有关客人但要包括名流、高僧、知己、美人四类[2]，朱氏兄弟于此可说是谨守不逾的了。
1706229643
1706229644
梅村初晤楚云，说她长得“明慧可喜”。乘着酒兴，赋七绝八首赠之，且每首均有句嵌以“楚”字。按诗的顺序是：“楚玉鸾雏镂碧簪”，记楚云时尚年轻；“楚润相看别有情”，借取唐人孙棨《北里志》中所引郑令敬所咏名妓楚娘（字润卿）句；“最是楚腰娇绝处”，取楚王之好细腰；“楚天归去载夷光”，以楚云比古越美女西施；“楚楚腰支总削成”，取《诗经·曹风·蜉蝣》“蜉蝣之羽，衣裳楚楚”之义；及“楚江明日上黄州”。楚云的体态仪容，及其在梅村心目中的形象，可以想见。
1706229645
1706229646
其年梅村四十四岁，楚云年才十九。南明的抗清运动仍在进行，时当永历六年，鲁监国七年。
1706229647
1706229648
次年二月，梅村与楚云在苏州相逢，邀她一同到山塘看花。梅村《山塘重赠楚云四首》即纪其事，题下自注：“楚云故姓陆，云间人。”但诗第二首却说“家住横塘小院东”，横塘在苏州；又说“五茸城外新移到”，五茸城指云间。[3]可见楚云飘泊无定居。
1706229649
1706229650
梅村诗中另有“宣公桥畔响轻车，二月相逢约看花”，和“那知阊阖千条柳，抛撇东风又一年”等句，都有助于二人重逄时地的考定。而且从种种的迹象来看，二人山塘看花时，可无旁人参与。
1706229651
1706229652
以上所述梅村赠楚云诗两题，编次在《诗前集》之末。换言之，都作于梅村北上服官清廷的前夕。[4]从此之后，楚云的名字便再也没有在梅村的作品中出现过。换言之，在梅村一生宦途中遭逢大转折之际，楚云短暂的出现，在梅村的生命中留下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痕迹。
1706229653
1706229654
其时，楚云的色艺都渐臻成熟；她对自己和鼎鼎大名的诗人吴梅村间的交往，除了职业上的责任外，总难免是有些惊喜的。但对这种种，也只有揣测而已。
1706229655
1706229656
可以确定的是，在和梅村初晤于嘉兴鸳湖之前两年，楚云和梅村的一位挚友余怀在江苏松江共度过一个多月快乐的时光；在余怀当地友人为他所设不同的盛宴里，楚云唱曲侑酒，喁语交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楚云和余怀合演了一出才子佳人的恋剧。
1706229657
1706229658
三、余怀笔下的楚云
1706229659
1706229660
余怀（澹心、曼翁、广霞，1616—1696）将他和楚云在松江从初面到别离间的种种，都坦白地记录在他的《三吴游览志》里。澹心的生平与他在明清易代之际在江浙地区的游事和交往，乃至《三吴游览志》的解读，暂按不表。且先述澹心和楚云在松江的情事。
1706229661
1706229662
顺治七年（1650）四月初，余澹心自南京出发，到丹阳舍陆买舟往三吴地区访友。十四夜抵松江。翌日在友人王广心、李愫、徐允贞所设宴席中，“观女郎楚云演《拜月亭》”。澹心在《游览志》里记道：
1706229663
1706229664
是时，[楚]云为一伧父所阨，蛾眉敛愁，低首含泪。讯之，云是郡守客逞势狼戾，非人所堪。观其态色，真东坡所谓“石榴半吐红巾蹙”也。[5]
1706229665
1706229666
这里所用“伧父”一词，颇堪注意。澹心后来在《板桥杂记》中忆述顾眉娘于明末归龚鼎孳为妾之前，在秦淮艳帜高张，声名藉甚，乃至文酒之宴，“座无眉娘不乐，而尤艳顾家厨食”，同行为之侧目，而妒忌顾横波者复不少。[6]澹心接着说：
1706229667
1706229668
适浙来一伧父，与一词客争宠。合江右某孝廉互谋，使酒骂座，讼之仪司，诬以盗匿金犀酒器，意在逮辱眉娘也。[7]
1706229669
[
上一页 ]
[ :1.7062296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