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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30 张冷石与陈大樽,曾结姻亲关系:大樽之三妹即冷石之媳。此事大樽有文纪之。冷石赴四川任太守,大樽有诗送行。[56]甲申之后,大樽一度在松江、嘉兴、嘉善之间往来频繁。其门人王沄所续成之《陈子龙年谱》记当时与之往来者,松江人中,“故人惟张冷石先生”[57]及其他二三子而已。此顺治三年(1646)事。越一载,大樽投河死,友辈驾小舟访得尸身于“乱苇间水次”,载以归。而为之购棺木、制衣冠具敛者,即为冷石。王沄续谱中记大樽死后之窘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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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32 所至苦者,囊无一钱,家无一仆,张空拳,疲两足,烈日暴雨,奔走西郊,足迹所至,几同怪鸟。[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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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34 言下不胜愤懑。王氏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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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36 相助为理者,张冷石先生,则先生之执友且姻也。[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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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38 则冷石之风义可以见矣!上文叙澹心之幕主范吴桥为陈大樽父亲之座师,大樽又累得吴桥之提携。张冷石既为大樽生前之执友兼姻娅,其与澹心相见,距大樽之死仅三载,则二人除了诗酒文心以外,必另有足以维系彼此情谊者存焉,是亦可以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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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40 《三吴游览志》中所记人物,自不能逐一介绍。就整体来说,这些人物的性别、年龄、科第、仕宦,乃至其对明清两朝所持之态度,均有足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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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42 就性别而论,女性只有四人,都是歌伎。年龄方面,最长者是苏州诗人林若抚(云凤)。[60]林殁于顺治十二年(1655),钱牧斋挽诗中称之“大历诗人”及“贞元朝士”[61],当生于万历早年,盖与牧斋年齿相近者。而年最幼者当为宋存标(子建)之子思玉(楚鸿),澹心称曰“童子甫十岁,诗赋词曲,淹雅葳蕤”[62]。牧斋《次韵答子建长君楚鸿》有云:“千里儿驹腾汗血,九皋子鹤和鸣阴。”诗系于丙申(顺治十三年[1656])。[63]后此六载,楚鸿亦只十六岁耳。吴梅村序其父子建诗亦云:“楚鸿,子建子也,年十五六,其为诗则已含咀汉魏,规摹三唐,即子建且当避之矣。”[64]楚鸿当时锋芒之劲,可以想见。惜楚鸿不见有集行世,仅于黄传祖《扶轮广集》《扶轮新集》及邓汉仪《诗观二集》中仍可见其作品一二而已。[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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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44 澹心在三吴地区的友朋之中,先后在明清得第者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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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46 在明朝得进士者有张昂之(天启二年[1622])、方拱乾(崇祯元年[1628])、吴伟业(崇祯四年[1631])、姜垓及胡其章(俱崇祯十三年[1640])、宋征璧(崇祯十六年[1643])。他如张翂之、王挺、王鉴等,亦得举人及生员不等。此九人之中,在清朝出仕的有方拱乾、吴伟业及宋征璧,事皆在澹心此游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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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48 入清后应试服官的共八人。除王广心第进士于澹心此游之前,其他皆得第于澹心此行之后:顾大南(顺治九年[1652]进士)、陆庆曾(顺治十四年[1657]举人)、王揆(顺治十二年[1655]进士)、周肇(顺治十四年[1657]举人)、张一鹄(顺治十五年[1658]进士)、陆庆裕(顺治九年[1652]贡生)、王昊(康熙博学鸿儒)。其中陆庆曾和上举的方拱乾均因牵连顺治十四年(1657)科场案而被遣戍尚阳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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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50 曾经参加抗清运动者有姜垓和徐致远。姜如须及其兄在浙江参加鲁王政权事,已另有文字讨论。[66]徐致远及其兄弟等与钱牧斋复明运动的关系,则陈寅恪先生已有详考。[67]俱不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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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52 澹心友朋之中,亦有以作幕为生者,如许旭;以绘事谋食者,如冯鐩、叶有莲;有擅鉴赏者如董其昌后人孟履;有善度曲者如王公沂;有行医者如顾右民;有好治园林者如唐薛雨。[68]总而言之,澹心嗜好多,故所交多且品类广,然均与其气类相近。兹举《游览志》四月二十七、五月初一、五月十四诸条所记,以为此说之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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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54 友鸿(张一鹄)携馔具,文饶(陆庆裕)持酒枪,玄升择笙簧、载歌姬,随风而至,酒行数巡,即席成句。[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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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56 赴董孟履之招,纵观宗伯公书画。乃知:书之疏挺老润、整斜无径者,皆真;绵密软美、刻划有痕者,皆伪。[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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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58 集素心(李愫)宅。君山(叶有莲)画《双柳图》。震雉(顾大申)作一大舫,宗汉写余小像,而补楚云醉卧于其旁。[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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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60 澹心与三吴一带文士错综复杂的关系,下文将再论及。现在先回头讨论解读《三吴游览志》过程中所出现的另一问题:澹心诗文中引用古典的多重涵义。以下试拈出三个例证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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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62 (二)余怀用典的多层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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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64 1.庾子山及其《枯树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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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66 上文说澹心道出丹阳,和方拱乾谈诗竟日,临别赋诗二首。第二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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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68 青青河畔草如烟,夜雨频吹估客船。病里每吟枯树赋,到来先读帝京篇。一庵香绕莲华幕,十里莺啼麦秀天。对语寒山无片石,还将消息问龙眠。[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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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70 颈联以《枯树赋》对《帝京篇》,可云工整。唐时骆宾王(?—684)有《帝京篇》咏首都长安之盛。澹心同时人顾炎武(宁人、亭林,1613—1682)亦有《帝京篇》颂南都“旋旋焉与平康之世无异”[73]。则澹心所读之《帝京篇》,实泛指对故国康盛之记忆。这里暂置不论。相对而言,上句所及的《枯树赋》,则牵涉较广。校注本先指出《枯树赋》乃庾信(子山,513—580)所作,继言“《枯树赋》以树‘婆娑生意尽矣’,进而对人生‘沉沦穷巷,芜没荆扉,既伤摇落,弥嗟变衰’产生悲鸣”。并引桓温之语发出慨叹:“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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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72 澹心病里吟诵庾子山的《枯树赋》之际,当不能无“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沧桑之感,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澹心运用此一典故的涵义,恐尚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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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74 清初诗人经历易代沧桑,于迁播流离之际,对庾子山当年乡关之思,认同感自当甚为强烈。他们俯仰身世,怀旧忆往,遂多以子山相譬,甚或以子山自比。梅村《听朱乐隆歌六首》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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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76 坐中谁是沾裳者,词客哀时庾子山。[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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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878 《白门遇北来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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