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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陪同胡启立同志看望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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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学勤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接触到《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在桥梁工地上》等作品的。此前下乡插队时,他已读到一些“右派”的故事,“深深地同情”;“整个80年代,我对王蒙印象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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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说不出的慌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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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后的1994年,点燃于《过于聪明的中国作家》、哗然于《黑马与黑驹》的“二王之争”爆发,许多作家学者卷入舌战。两代文化人之间的龃龉、互不理解、互不宽谅,大体上以一种感性大于理性、指责多于分析、戾气盛过和气的方式展现。这背后一层的原因,又被轻轻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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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中国当代那些极聪明的作家、文人,虽是书生,却没有一点书生气”,生于1962年的王彬彬紧接着提出书生应有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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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谓的书生气,是指一种知识分子精神,一种知识分子的价值观念,一种知识分子的文化人格。我所谓的书生气,首先表现为一种独立思考的品质,一种抗拒流俗、不为喧嚣的时潮所左右的风范,一种依据某种神圣的尺度评判世界评判社会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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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历史上,屡屡有某些时期,社会以某种名义剥夺某些类别、某些职业的人特有的“气”,让他们丧失自身特有的内在规定性。……而在政治全能时代里被剥夺被割除的书生气,在商业大盛的今天,也同样遭鄙视,遭讥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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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写于90年代初期的小文章表达了对当时现状的不满:知识分子从鸦雀无声到纷纷转身告别80年代;商品经济大潮令全社会出现一些新的怪的不那么妙的苗头。其时沪上四位学者:王晓明、陈思和、张汝伦、朱学勤发起“人文精神大讨论”,王彬彬的声音是其中一支,颇引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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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此时发言:我们有过人文精神吗?哪来的失落?谢泳立刻指出:王蒙的参照系停留在五六十年代。我在此次采访中分别请教了张汝伦和朱学勤,想弄清当年所谓人文精神的参照系到底是西方的、中国传统的、“五四”之后民国前后的,还是新中国“文革”之前抑或80年代的,以及它的所指与能指。没有找到清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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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学勤说,当时可能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指向的“人文精神”,将大家聚在一起的,是对当时现状不满的共识,是某种压抑中的自然爆发;当他发觉批评正慢慢走向声讨市场经济的路子上时,便退出了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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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忆这场大讨论时,王蒙有一个比较完整的叙述,从考证定义开始。他最后认为,这场讨论存在“惹不起锅惹笊篱”的问题,“他们看不清或惹不起(拜金、物质主义)这些问题的产生的体制性前现代性权力掌控性的原因,却去大骂市场、拜金和通俗文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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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在自传中描摹了他所熟悉的文化人:“力不缚鸡,心多波澜,眼高手低,巧言令色,神思天宇,气接大荒,可爱,可笑,可悲,可叹,而且每个人都自我感觉良好,每个人都看着别人不甚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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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多半是蛙种,我也具有强烈的蛙性,思叫,思呐喊,要鼓与呼,还要惊天动地,尽兴。不同之处只在于我意识到自身有蛙性、蛙运、蛙势,我很少将自己与同行们无条件地误认作腾云降雨、掌管天时、左右乾坤的蛟龙。甚至也不想,绝对不愿,死活不干,以精神领袖的面貌出现,并对所谓精神领袖的概念抱半信半疑基本全疑的态度……谨防大言欺世,这是我一辈子的经验……”他提到鲁迅,也提到托尔斯泰:在中国有人视其为道德与人格楷模,在俄国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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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王蒙的智慧中也有对某些波段不起作用,或曰回避、矛盾的部分。比如说,他认为现实中不存在的弥赛亚(先知、救世主)是一种语言现象、精神现象,是文人的凌空蹈虚、大言欺世,那么,他少年时代就信仰了的、除了马克思在理论上论证过、“并不等同于现实”的共产主义呢?这样的普世价值,是不是也应归于精神的力量与火焰,人之区别于动物的伟大与悲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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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请教“如果跳出党内的‘左’‘右’之争、意识形态之争,真理/普世价值这东西您觉得到底有没有?值不值得追求并为之付出一定的代价?”暂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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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骥才向我描述了70年代末第一次见到王蒙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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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人民文学》编辑部韦君宜的办公室里。我当时在那儿搞创作,王蒙还在新疆,关系还没调回来,他是作为新疆代表回北京参加团中央恢复之后的第一个会。我印象中他头发特别黑,坐在一个破沙发里,怯生生的,很拘谨。我后来跟他开玩笑,说他就像一个刚来报到的新生,两手中指紧贴着裤缝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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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三中全会还没开,还在讲“两个凡是”。北京文坛左和右的思想碰撞特别厉害,刘心武的《班主任》已经出了,伤痕文学也冒头了,大部分人还是“一看二慢三通过”。王蒙就在这种形势下调回了北京,住前三门,有了两间小屋,在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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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在回忆中写道:“回城的时候,有了一个23平米的栖身之所,劫后余生。”“已经大龄了,犹有一搏,犹有少女的梦与青年的豪情,眼泪咽到肚子里,笑容出现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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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淡化自己的社会政治身份和义务,还有一个原因,我需要争取更好的境遇,我意欲全面表现自己的特质、优势、资历与通达能干,有利于把两个儿子弄回来,去新疆时他们太小,我没有征求过他们的意愿,我对他们负有一个老爹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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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王蒙坐六角钱的闷罐子车从西安去三原看得了抑郁症的二儿子,“这是我平民生活的最后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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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他创作喷涌,著书立说,被委以重任,出国访问,搬进高知楼,安上电话……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部长,成了张贤亮所坦白的:(我们都是)三中全会之后的既得利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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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君宜在小说《露沙的路》中借露沙的头脑明白了一个事实:我们全身上下都是公家的,我们不能在公家之外,再打任何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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