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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697 这就是小说中故事展开之地,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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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699 带灯给贾平凹说乡里的工作安排、领导讲话和会见,讲她面对的那些上访事件和上访者的故事,好像永远都说不到头。那些翻滚的舌头、言语、动作,在小说中活了——尖锥锥叫起来;苍苍嗓子说;边说边拍着屁股上的土,土扬起迷了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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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01 看这位出场:六斤从塄畔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在手心唾了唾沫在头上抹,脚下的一块土坷垃就先滚了下来。——贾平凹跟人讲过杜甫的“牵衣顿足拦道哭”:一句诗,四个动词夹住三个名词,拍成电影可拍十来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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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03 听这段子:换布(某村村长,跟兄弟拉布合开钢材铺,是樱镇的英武人)给自己买了个手机,也给媳妇买了个,可是很少有人打给他俩。晚上两口子睡下了,换布打给媳妇,媳妇接了:谁呀?我!啥事?把腿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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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05 俯瞰清明上河图般徐徐展开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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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07 这边一人坐在石头上解开绑腿捏虱子,骂着孩子,抬头瞧见一人,高声喊话:生了没?生了!生了个啥?你猜!男娃?再猜!女娃?啊你狗日的灵,猜两下就猜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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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09 那边灵堂上传来唱腔:我坚强勇敢勤劳忠诚的舅啊……敬酒者捏着酒盅:我把我喝醉,让我难受着,来表达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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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11 夜了,麻子去妇女家睡,妇女要二十五元钱,麻子掏出五十元找不开,妇女说笨死了,明天再来就不用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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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13 侯孝贤的电影里,常常一个镜头中的两三组人物同时对着话行着事,好比跟一个人说着话,眼睛的余光能看到周围。在中国画里,这叫散点透视。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如河水裹着各种泥沙浮草一齐流。好的艺术家触摸到了时间是流,并尝试表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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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15 再品一品乡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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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17 天气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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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19 人嘴里有毒,不敢说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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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21 跌倒了不要马上爬起来,看看地上有没有什么可拾的;别人唾你是恨你,擦了更恨你,唾沫不擦也会自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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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23 蜘蛛网如何地摇曳,但从来没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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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25 陈年的蜘蛛网,动哪儿都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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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27 改革么,就和睡觉一样,翻过来侧过去就是寻着怎么个睡得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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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29 庙可能是另一个综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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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31 跟《废都》《秦腔》《古炉》一样,《带灯》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百多位,鲜灵灵带着泥土气:陈小岔、马水平、王后生、张膏药、朱召财、王随风、郭三洛、李存存、阮互助、陈碌碡……贾平凹说,没费神多想,农村的人名基本就是这样;要说讲究,《古炉》里那些人名比《带灯》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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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33 小说里多次出现农民招呼带灯来家吃饭的场景:话语热且快,手上却不见动作,言外之意很是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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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35 农民有他质朴的一面,更有他狡猾的一面。他见面招呼乡干部,背过身可能骂他们,不把他们在眼里看。实际上乡政府干部老到这家去吃饭,这家在村里很荣光,见人说谁谁又到我家吃饭哩。起码说明他乡政府还有熟人嘛,这种心理。那些小虚荣、小势利,都有。但当出现一些矛盾、危机,乡干部去解决的时候,那就蛮横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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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37 小说里,带灯说:我现在才知道农民是那么的庞杂混乱肆虐无信,只有现实的生存和后代的依靠这两方面对他们有制约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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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39 2011年正月十六,贾平凹的家乡发生了一起恶性械斗事件。械斗双方是村里两大势力,一方是村长率众打手,所持器械是钢筋、铁棒和砍刀之类,另一方是霸占河道建沙场的当地一大家族,抄的是杀猪刀。械斗导致两个人终生残废,其中一人右眼被摘除,五人重伤,数人轻伤。这些人,贾平凹都认识,事后少不了走动双方处理遗留问题。在村口路旁,他与乡亲们议论起来,感慨唏嘘;提起笔来,仿佛借了天眼正看着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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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41 拉布又是一阵钢管乱抡。元老三再没有动。……元老三已是断了线的提偶,胳膊是胳膊,腿是腿,两眼眶蹦出了眼珠子……拉布只说玻璃球要掉下来他就踩响个泡儿,眼珠子却还连着肉系儿,在脸上吊着。……这一次打,也就一二分钟,拉布没有说一句话,元老三也没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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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43 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打架看到过么。听人讲过“文革”时武斗,也是大场面,吓人得很。人打红了眼,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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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37745 连任五届全国政协委员的贾平凹很想写一写这个事。他知道老家正在修一条铁路、建一条高速公路,还引进了一座大工厂,昔日的宁静正在破碎。他又去了关中平原以北地带,以及甘肃的定西,比照发展中的速富和封闭中的贫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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