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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棺椁剖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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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系马王堆汉墓棺椁结构,由二层椁室、四层套棺组成,还有上下垫木,计用木板七十块、五十二立方米,其中最大的单块木板重达一千五百公斤。墓主身份为汉初列侯(轪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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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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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余姚化安山中,左近有其父黄尊素墓。他对自己实行裸葬,墓内仅石床一座,不用棺椁。墓前荷池,是他所要求的:“其下小田,分作三池,种荷花。”(《梨洲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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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份正式遗嘱,亲属也不甘心接受。过去七年,黄宗羲三子中长子、次子相继殁故,眼下,三子百家是遗嘱唯一执行人。这意味着全部压力,俱落其一人肩上,他难以支承,便求族中长者做父亲工作,使事情稍稍可行。黄百家提出:“诸命皆可遵,独不用棺椁一事,奈何?”搁弃其他争议,只请黄宗羲同意用棺。但在黄宗羲,裸葬正是不可更改的。为此,他端出父道尊严的架子:“噫!以父之身,父不能得之子耶?”父亲的吩咐,儿子可以不照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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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光靠“父为子纲”不行,还要讲更多的道理。他专门作了一篇《葬制或问》,征史稽古,论证祼葬之举既有充分依据,更为不少先贤所实践。主要引述了四件材料:第一,《西京杂记》记载,直到汉代,“所发之冢,多不用棺”,说明裸葬不单曾经很普遍,且更合古风、古意。第二,东汉大儒、《孟子章句》作者赵岐“敕其子曰:‘吾死之日,墓中聚沙为床,布箪白衣,散发其上,覆以单被。即日便下,下讫便掩。’”第三,宋代命理大师陈希夷,著名的“陈抟老祖”,“令门人凿张超谷,置尸于中”。第四,汉武帝时“杨王孙裸葬,而子从之,古今未有议其子之不孝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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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王孙的例子,是专讲给黄百家、帮他打消顾虑的。杨王孙是实行裸葬的代表人物,他的特点在于,“家业千金”、以极富之人而坚决抵制厚葬,立遗言:“吾欲臝(通“裸”)葬,以反吾真,必亡(勿)易吾意。死则为布囊盛尸,入地七尺,既下,从足引脱其囊,以身亲土。”其子万般为难,“欲默而不从,重废父命,欲从,心又不忍”,便请父亲的至交祁侯代为相劝,祁侯给杨王孙写了一封信,杨王孙修书作答,条分缕析,祁侯完全折服,“曰:‘善。’遂臝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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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制或问》,便是黄宗羲版《答祁侯书》。文章替反对者设想了各种理由,并揣摩他们可能的心态及做法。其中写道:“问者曰:‘诤之不可。父死之后,阴行古制,使其父不背于圣人,不亦可乎?’”显然是给儿子打预防针,戒之不得阳奉阴违,严厉指出:“恶!是何言也!孝子之居丧,必诚必信……父之不善,尚不敢欺。父之不循流俗,何不善之有?”敢作此想,岂止不孝,何异欺父、叛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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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两首诗,付诸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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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墓经今已八年,梦魂落此亦欣然。莫教输与鸢蚁笑,一把枯骸不自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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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赖汝苦支撑,鸡骨支床得暂宁。若使松声翻恶浪,万端瓦裂丧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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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蚁,指大大小小生灵。松声,以墓旁常植松柏,借喻墓园环境。他说:别让我一把枯骨不能自专,连鸢蚁之类都不如;别让我于九泉下听到那样的消息,儿子在人世违我意愿,令我一生瓦全亦不可得。话说得很重,也相当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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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家述至此,枉然叹道:“呜呼!严命如此,不孝百家敢不遵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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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哭:弘光列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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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我知道得有点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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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黄宗羲的阅读,可追溯到大学时代,记得是从古代文学作品选的课程上第一次读到《原君》,很为之震撼。然而,我们这些并非对他做专门研究的人,阅读上有个特点,就是不系统,东一榔头西一棒,读到什么尽属随机,不是循序而进。当时读《原君》,我就似乎并不知道那是《明夷待访录》中的一篇,抑或虽然知道,也未想到找来全书把其他篇什都通读一遍。我无非由《原君》而对黄宗羲留下深刻印象,以后如果再“随机”与其文字相遇,就会留意读一读。这么散漫、零乱地读了几十年,日积月累,所读过的黄宗羲,单论数量倒也颇属可观。后来我终于拥有全部十二册《黄宗羲全集》的时候,曾经将陆续读过的篇章做了一番估摸,发现居然已占到十之五六。然而,是无序的,从中无法得到他完整的思想脉络、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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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到祼葬这件事之前,我正陷在一种苦恼中。多年杂泛的阅读,使我对黄宗羲其人累积起不少困惑。原因正如上面所说,不是读得少,恰恰是读得并不少但毫无系统,这种情况最易似是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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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黄宗羲的名气,对他有一定了解,并无须太多阅读。比如问及黄宗羲何许人,能答以君主制的批判者、抗清志士和明遗民的,应该不少,而这未必对黄宗羲著作与生平有多深涉猎,因为他的作品为各种人文课程所必选,经历一定教育者,总会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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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上述三点描述黄宗羲,一般来说,大致不错。但若多读,就知道这其实太粗略。黄的一生,跨度非常大,活了八十五岁,历经六位皇帝(明代四位,万历、天启、崇祯、弘光;清代二位,顺治、康熙),其间改朝换代、山河易色,从汉族眼光看中国整体地亡了一次,更兼恰逢中国从“百代都行秦政法”[8]开始向新文明过渡、转化的节骨眼儿,用黄宗羲本人的话讲,叫做“天崩地解”,而他又正是这一历史与思想的沧桑过程最具代表性的表达者……如此之人,他生命和精神内涵的丰富性,少有可比。他曾从文明使命、历史责任的意义,隐约以当世孔子自期,这并非自命不凡,而是以时代的局面和格调,二者之间确有很多相似之处。这样的跨度,这样的阅历,这样的时代交集,都凝汇一身,使他无法三言两语被概括。我自己体会就是,随着阅读增多,与其说认识愈益清朗了,毋如说转而含糊,至有扞格之感,对先前所知似乎反而动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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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动摇,是他不再追随鲁王、离开舟山回到现实或公开状态,从而慢慢结束抗清活动的晚年生命轨迹,所带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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