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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晓得“苏常一带是好地方,我们一到那边,只要放开手,掳他一掳,就可以快活过下半世了,还当他妈的什么兵!”真所谓军无斗志。何以没有斗志?就因为他们早已存了个“抢志”和“逃志”,那种军队,如何能叫他们真个去抵敌呢?但是浏黄一带地方,却早给他们蹂躏得一个不亦乐乎。……两军在黄渡浏河之间,一打就打了四十多天,双方阵地始终没有移动一寸。倒是那班丘八太爷们,在战线上寻欢作乐,实行“食”“色”主义的成绩,却多得不可开交。如今略举几件,总算替代老百姓们对徐罗表示一点“去思”。其实当时那种事儿,多的不可胜纪。著书的真不免“孤陋寡闻,挂一漏万”之诮呢。[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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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这些议论、感慨,岂不恍若回到明末?稍稍变其字眼,安到左良玉、罗九武、刘泽清头上,是不是也丝丝入扣、分毫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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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且不说,目光再拉得开一些,将从前汉、唐等等各朝各代末日情景考察一番,就更堪惊奇了:凡当此时,兵之为匪,少有例外,竟是中国历史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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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董卓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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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尝遣军至阳城,时人会于社下,悉令就斩之,驾其车重,载其妇女,以头系车辕,歌呼而还。[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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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于是尽徙洛阳人数百万口于长安,步骑驱蹙,更相蹈藉,饥饿寇掠,积尸盈路。卓自屯留毕圭苑中,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无复孑遗。[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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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傕、郭汜等)击破河南尹朱俊于中牟。因掠陈留、颍川诸县,杀略男女,所过无复遗类。[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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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傕、郭汜在长安)其子弟纵横,侵暴百姓。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二十万,人相食啖,白骨委积,臭秽满路。[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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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僖宗时,节度使高骈无恶不作,又信用一个叫吕用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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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之既自任,淫刑重赋,人人思乱。乃擢废吏百余,号“察子”,厚禀食,令居衢閧间,凡民私阋隐语莫不知,道路箝口。诛所恶者数百族。又募卒二万,为左、右“镆邪军”……用之每出入,驺御至千人,建大第,军胥营署皆备。建百尺楼,托云占星,实窥伺城中之有变者。左右姬侍百余,皆娟秀光丽,善歌舞,巾束带以侍。月二十宴,其费仰于民,不足,至苛留度支运物。[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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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有毕师铎等几位军阀起而攻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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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雄富冠天下,自师铎、行密、儒迭攻迭守,焚市落,剽民人,兵饥相仍,其地遂空。[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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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使、吴兴侯朱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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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军遂大乱,烧京师。时盛寒,吏民被剽敚,僵死尸相藉。[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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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军阀、后来的前蜀君主王建,对朝廷不满意,公开宣称要“作贼”:“与诸将断发而拜辞曰:‘今作贼矣!’”当权者惧他三分,答应撤其对头的职。打成都前,他这么鼓舞部众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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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好谓军中曰:“成都号‘花锦城’,玉帛子女,诸儿可自取。”[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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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大军阀,朱温、李存勗、石敬瑭,无一不是暴徒。基本上,中国每当朝代解体,或轻或重,或长或短,都免不了有一段兵化为匪的肆虐经过,那番光景,正像魏武帝所唏嘘的:“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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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人物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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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影容难以发现,于今可见者,是戏曲里的人物扮相。虽属艺术想象,亦可藉以了解有关左良玉的叙事话语。其脸谱为三块瓦型,以油白、黑为主色调,前者代表横蛮、刚愎、暴虐,后者表示粗莽、勇猛、憨直。他头戴王冠,身着蟒袍,穿这身行头的人物,在戏中是可以称“孤”的,而左良玉本身不过是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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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仙镇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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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历史积淀所致,著名的朱仙镇年画,尚武之风突出。这里曾有岳飞的大捷,也发生过左良玉的大败。后者在明末,对官军、闯军皆有决定意义。此役败后,左军益愈向“杀掠甚于流贼”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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