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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总统先生,真把我搞糊涂了。我们开始时或多或少地谈了和平,现在又回过来谈战争。您究竟愿意结束战争呢还是愿意取得战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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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我愿意结束战争,小姐。我不像武元甲那样去谋求胜利。我现在以一名军人的名义,而不是以政治家的名义再说几句: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将赢得什么?如果明天我们签订和平协议,那么我们将在越南赢得什么?我现在来告诉您,这将是通货膨胀,几十万人死亡,天晓得有多少城市将被摧毁,将出现一百万难民,准备每月给一百万士兵发军饷……在自己这一方的土地上进行战争就预示着战败,即使最后在停战协议上明确记载着胜利。事实上,战争的艺术就是把战争引向敌人的土地,在敌人的土地上进行破坏,就像武元甲会清清楚楚地向您解释的那样。就这个意义来说,他有充分的权利说自已取得了战争的胜利。我现在再次问您:如果明天我们签订和平协议,那么我们将赢得什么呢?难道我们征服了北越的一寸土地吗?难道我们在北越的议会中争得了一个席位吗?我们将什么也没有赢得,什么也没有。我们之所以输是因为我们以自己的失败换取和平条约。小姐!有人把我说成是个强硬的人。人们怎么能把一个准备同南越民族解放阵线谈判,在选举前一个月提出辞呈的人说成是个强硬的人呢?难道范文同、黎笋[7]和武元甲之流准备同我谈判?准备提出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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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总统先生,这场战争将延续多久?几年,几个月,几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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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您从未向武元甲提过这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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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提过,但是在大约四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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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他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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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他回答我说,战争也可能延续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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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这就是问题的答案。这场战争将延续到武元甲不需要的那一天,也就是延续到他不想把战争强加给我们的时候。如果我能像他把战争引向南方那样把战争引向北方的话,那么您有充分的权利向我提出同样的问题,并要求答复。不过,现在我只能向您提供一种看法:譬如说,和平将在短短的几周之内,如一个月之内来临,或者战争还将延续三四年。要制止一场建立在游击战基础上的战争太难了。过去,在马来亚有多少游击队员?一万人?英国人为了击溃他们花费了多少时间?12年。匪徒们发动的战争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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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当黑格将军来到这里时,您对他说了这些吗?因为据我所知,您和黑格之间并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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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那么,小姐,您要知道……他叫我总统先生,我称他将军先生,不,干脆称他将军。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题。我对他说:“噢,将军,既然您在这里,那么请您说明您是以什么身份来的。”他回答说:“我来这里是为了解释尼克松总统的观点。”于是我向他指出他不是作为谈判者,而是作为使者前来这里的:“将军,让我们来听听总统的观点。”他向我作了陈述。我听后只是告诉他说,我将写一封私人的信件直接答复尼克松,我将把这封信交给作为使者的黑格。黑格走了。第二天,他再来时,我把信交给了他:“将军先生,这是我的信,祝您一路平安,再见。”我继续向美国人表明我的想法,继续不断地这样做,以期得到他们的理解,直到有一天,他们会对我说:“阮文绍先生,我们理解不了您,因此我们要抛弃您。”你们将会看到我对他们的和平作出的反应。只要那一天还没有来到……我一定准备再次接待基辛格!我一直等待着他来西贡见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迟迟不来。也许他考虑到时间不合适……也许他正在达成一个他自以为公正的协议……也许他将很快来到并准备对我说:“总统先生,依我之见,签订和平协议的时机已经来到。”那么我将回答他说:“请坐,让我们看一看您讲的是什么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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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您准备像请我用早餐这样也请他用早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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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为什么不呢?既然北越人用茶点招待了他,为什么我不应该请他用早餐呢?我丝毫也不比黎德寿更缺少教养。只要不影响消化,总是可以边吃边讨论的。我不是基辛格博士的敌人,也不是北越人的敌人。我唯一的敌人是想在这里推行共产主义的共产党人。在他们的家里,他们想怎么维护共产主义都行。小姐,一旦战争结束,我将随时准备与武元甲握手,甚至前去他家吃晚饭。在那里,我准备对他说:“将军先生,让我们来交谈一下吧。您是属于北方的,我是属于南方的。您有大批的煤,我有大量的米。让我们共建一条贯通河内和西贡的铁路,交换我们的产品。现在我感谢您的晚餐招待,什么时候,我将能荣幸地在西贡接待您这位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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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总统先生,您那么多次提到武元甲的名字。据说,这个名字常萦回在您的脑海中。那么您对武元甲是怎么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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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姐,我想他是个出色的将军,但绝不是他所自诩的亚洲拿破仑。武元甲的伟大是奠边府战役之后由法国新闻界杜撰出来的。尽管奠边府战役不是像他认为的和法国人在其报纸上始终认为的特大胜利,但它依然是他唯一的一次大捷。从军事观点来看,对武元甲来说,奠边府是一次轻而易举的战役。法国人在奠边府一无所有,既无飞机,又无坦克和大炮。武元甲仅仅使用了人海战术和投入士气高昂的兵力的战术。我们坦率地说,其实法国人在奠边府损失了什么呢?损失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军队。当时在印度支那的任何一名法国将军都会向您讲述法国军队并没有全军覆没。如果他们能从巴黎得到援军的话,那么他们甚至能守住北越。奠边府法国人的失败并不是因为武元甲的缘故,奠边府的战败是因为法国早已在政治、心理和道义上失利,使武元甲决定在奠边府采取某种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军事行动。从那时起,他一直在寻求新的奠边府,但他不明白今天一支现代化的军队同50年代的法国军队已经很少有共同之处。在这场战争中武元甲所犯的错误是不了解美国军队的异乎寻常的力量,并低估了我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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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总统先生,关于北越人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我觉得现在应该谈谈越共游击队以及您和基辛格之间的另一个分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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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很好。我认为美国人在10月份接受的政治方案是不可信的方案,北越人企图通过它强加给我们一个联合政府。我认为不管这个方案以什么面目出现,我们永远不应该予以接受。因为我不强加给河内任何政府,也不愿意河内强加给西贡什么东西。北越的宪法规定,越南只有一个,从老街到金瓯,不可分割。南越的宪法也同样规定:越南从金瓯到老街,只有一个,等等。但现实依然是:在同一民族中存在两个国家,北越国和南越国。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政府、自己的国会和自己的宪法。因此每个国家都应该在不受另一国干涉的前提下决定自己的政治前途。就像德国一样,就像朝鲜一样。我说清楚了吗?我说的是两个国家,两个国家,两个国家,就像朝鲜,就像德国一样,有待于统一的两个国家。这种统一何时实现,唯有上帝知道。依我个人之见,我排除在20年之内实现统一的可能性。为此我总是要求北越和南越同时被接纳为联合国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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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总统先生,但是还存在着越共游击队,他们是南越人,应该参加到南越的政治生活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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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是的,但应该在没有北越干涉的情况下参加。这么说吧:让我们和南越的共产党人来决定南越的政治前途。我接受同民族解放阵线谈判,我接受同他们一起组织选举,我接受他们作为未来的政党。但这是南越的政治事务,不是北越的政治事务!我不要河内强加的东西,我要同民族解放阵线自由地谈判!但如果北越人打扮成越共游击队留在这里的话,我怎么能这样做呢?小姐,解放阵线也不可能自由地同我谈判,因为他们身后有大炮武装起来的30万北越人!我再重复一遍:请让我们和越共游击队单独谈判。我们能更好更快地相互理解,我们都是南越人,我知道打了20年仗的越共游击队员们大部分不想侵犯南越!他们是南越人,怎么能侵犯南越呢?我知道他们只是想参加到国家的政治生活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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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总统先生,您从未做过同他们进行对话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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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北越人在这里,我怎么能做这种尝试呢?这就是我要继续向不明白这个道理的美国人反复指出的事情!假设我愿意会晤阮氏萍[8]女士——这也是可以使我感到高兴的事,但我怎么做呢?她又怎么做呢?阮氏萍女士不能自由地同我交谈,她的代言人是北越人!小姐,我告诉您吧,只有当北越人离开时,越共游击队才能自由地前来同我交谈。他们一定会来的,因为我将向他们发出邀请,因为他们将不再受到别人的控制。小姐,事实是……两三年前,这里出现了一种现象,称之为“离队运动”。离队大致意味着越共游击队员开小差。好吧,到了某一时期,离队者的数字很高:约20万人。这使北越人感到无比担心,显而易见,任凭离队现象继续发展下去,民族解放阵线也就不复存在。为此,北越人干了什么呢?他们散居到村庄中和越共游击队中,以取代越共游击队或阻止他们开小差。还有……但是您不知道我同基辛格博士的第二个分歧是由第一个分歧引起的?您不知道主要的问题仍然是30万北越人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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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总统先生,我知道。但是当您立即拒绝组建联合政府的建议时,您走得过分远了点。如果您准备接受越共游击队参与南越的政治,那么为什么拒绝联合政府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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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因为到目前为止,我所说的这些绝不意味着联合政府,而纯粹是意味着越共游击队参加选举!因为我所拒绝的东西是他人要求建立联合政府的奢望!政府是选举的结果,对不对?那么即使有朝一日在西贡出现一个完全由共产党人控制的政府,那么它也应该是选举的结果。对不对?不是一个预先建立起来的政府,不是一个由河内强加的政府。究竟我要求什么呢?用三个月的时间同民族解放阵线讨论,再用三个月的时间同民族解放阵线谋求协议和组织选举,最后是一人一票的选举。够了!人们想从我这里要求什么呢?除了这些还能要求什么?我代表着一个合法政府,准备作出让步,同那些想非法取代我的人讨论,同意他们参加选举……天哪!我甚至可以接受他们在选举中的胜利,如果他们能取得胜利的话。诚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敢打赌,如果他们能取胜,我就砍下自己的脑袋……不,不,小姐,在居民中,他们的人只占很小的比例,总数约为十万人,或在五万人到十万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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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总统先生,应加上那些现在囚禁在狱中的人。您的分析也可能是有说服力的,但联系那些您没有谈到的事实来考虑,说服力就差了。几千名越共游击队队员和嫌疑分子拥挤在南越的监狱里和集中营里,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组织一次真正的选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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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我马上回答您的指责。处于战争时期,当然要把那些效忠于发动战争的敌人的人投入监狱。这是正常的,各国无不如此。小姐,今天,囚禁在监狱里的人是那些参加暗杀行动,或者介入其他暴行的人,而且人数比您想的要少。但是一旦和平来临,他们的问题将随之得到解决。现在我只要求交换包括俘虏、文职人员和军事人员在内的所有人员。可好,北越人连这一要求也拒绝了。我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准备用一万名北越战俘和几千名在押的文职人员交换五百名美国俘虏。我准备释放所有的人,包括北越人、柬埔寨人、老挝人、越共游击队队员、文职人员在内的所有人。他们还不满足吗?”当然,这种交换只能等到战争结束时再进行,绝不能在战争结束之前!您知道真正的问题在哪里吗?问题在于美国人为被关押在河内的五百名战俘表现得过于急躁,过于担心,这使得北越人犹如得到了一张王牌,利用这张王牌提出政治条件,准备强加于人。这是令人讨厌、作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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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总统先生,中立主义者呢?就我所知,他们代表着居民的大多数。阮文绍、越共游击队、美国人、北越人……已经使他们受够了,战争……已经使他们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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