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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是的。在意大利共产党人中,正如意大利人民一样,虔诚的信徒占少数,自觉的无神论者也是少数,大部分人视洗礼、结婚、临终涂油礼为人生三件大事,因此我们的非宗教活动是缓和的。不应该再发生折磨老社会党家庭内部的那种戏剧性事件了:丈夫不是教徒,妻子则望弥撒,而教育子女和给他们洗礼的都是妻子。意大利的家庭已经遭受过折磨和苦难,不能为了使家庭持现代立场,使它们陷入新的“内战”。要理解离婚必须靠自己去认识。大多数意大利人已经不把离婚视为世界的末日,而认识到只是当一个家庭实际已经解体时才导致离婚。这种认识的改变已是一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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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阿门多拉……要是举行公民投票,你们共产党人能依靠你们的选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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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我想能靠得住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我认为能依靠我们所表现的理智。要是我们持激进态度,我们就依靠不了他们。公民投票嘛,要是我们该投票,我们就投票。到那时,一股强烈的党的自豪感就会迸发出来。我们非常清楚地懂得政治上的胜利意味着什么。但是应该基于信念去搞公民投票,而不是出于教条的原因去进行冒险。我认为要是举行公民投票,支持离婚法的会获胜。因为现代力量,即城市里的力量,其他政党的力量以及投天民党票的一部分公民赞成允许离婚。唯一的未知数是我们的一部分妇女,例如,那些丈夫在国外谋生的妇女。目前的移民有五百万,他们的妻子担负着抚养子女的责任。对这部分妻子来说,丈夫离婚后与外国女人结婚绝不是好事。一旦离婚,他们将不再寄钱回来……是的,这是一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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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结束插话,让我们回到前面的话题。阿门多拉,您对于你们共产党人已成为资产阶级分子的这一指责还没有作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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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人家跟我这样说时,我的回答是,你们对资产阶级分子是怎么理解的?当然今天我们不去扔炸弹。过去由于需要,我们进行了武装斗争,我希望再也不需要了。没有比武装斗争更残酷的事情了,我们再也不愿搞了。再说,也应该看到,我们过去从事武装斗争,是以密切联系群众为基础的;要是没有群众的赞同,只是少数脱离群众的人搞武装斗争,那是政治冒险主义的行动。我们也曾被指责为政治冒险主义,然而我们是得到人民赞同的:我们扔炸弹时,人民掩护我们,工人以总罢工来支持我们。有些小伙子是非常喜欢武装斗争的……我不是说像菲乌米奇诺发生的那种令人厌恶的事件,显然搞那种事件是挑衅。我讲的是像消灭卡雷罗·布兰科[21]这样的严肃事件。某些事情应该由那些接受了后果的人来做恰如其分的评价,我再重复一遍,不然就会成为小集团的冒险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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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您这样说使人感到很奇怪,正是您组织了拉塞腊大街的谋害事件,据说,您对……感到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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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作呕不是正确的语言,因为武装斗争代表着一个崇高、神圣的时刻。但是肯定地说,武装斗争这种斗争方式使双方遭受的痛苦太大,应该尽力避免采用这种方式。当我想起那些充当狙击手的青年法西斯分子在都灵采取自杀性行动,即向我们开枪时……啊,多么难受!他们不是强盗,他们还是一些孩子,自以为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要消灭他们对我来说是一件比抵抗运动更惨的事。请注意,有些结论是在认识问题的基础上得到的。我认为,政策是知识的结晶,而且是知识的最美的体现,它的形成有一个历史过程和思索过程。缺乏这样的过程的政策将是糟糕的政策。我认为,我和隆哥的争论是正常的,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争论到一定的时候就必须对问题进行研究和思索,如果不……当政策真正是知识的结晶时,它就可以用来分析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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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或者说可以解释许多事情。阿门多拉,我们是否来谈谈历史性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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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据我的看法,历史性妥协的深刻根源来自抵抗运动。我这样说不是考虑到德加斯贝利、斯科奇罗马和南尼的会晤,尽管那次会晤也是重要的。我讲的是具有巨大力量的抵抗运动:官兵为了不遭袭击躲进丛林,工人为了不被逮捕上了山,农民帮助工人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牛……在这般巨大的力量里,你怎能区分红色游击队和白色游击队呢?天民党在艾米利亚和威尼托大区有几支游击队,可是在加里波第支队里也有天民党人和教区神甫,也有不是共产党人的爱国者。在激烈的战争中,一种我们与天民党人结合的思想成熟起来了,这不是偶然的。在都灵,共产党、社会党、天民党签署了使行动党人大为恼火的协议,也并非偶然。那就是历史性妥协的协议。三党联合几乎都发生在北方和第一届德加斯贝利共和政府中,这不是偶然的,关于三党联合已经取得了这样的进展。德加斯贝利不是谈论“基督与人道主义和非宗教团结一致”吗?冷战和国际形势的发展使这种言论中止了。在都灵,当社会党人同天民党接近时,陶里亚蒂说:“好极了。你们这样走下去,对我们是帮助。只要你们与我们保持接触,好极了。”这是他公开说的话。后来关系破裂是因为南尼一反常态,想孤立我们,单独与天民党搞协议。陶里亚蒂并不反对中左联合,但反对那种中左联合。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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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请听,阿门多拉:把天民党人说成是抵抗运动的样板似乎有点勉强,撇开这点不说……这种共产党人是什么样的共产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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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我刚才正说,现在10年已经过去,国家发生了危机,要是不采用左翼民主替代的办法怎么能解决这场危机呢?我做过统计,在意大利政坛的力量对比中,整个左派从来没有超过44%,而且这44%当中还包括社会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而他们是不愿同我们站在一起的,所以不是清一色的44%。我们和社会党加在一起则从未超过32%或33%。自1946年以来,两个加数有过变化,但总数始终不变。至于天民党则仍然维持一支与1946年时不相上下的力量,在35%至37%之间,只在1948年4月18日那次选举中例外地获得48%的选票,但这是唯一的一次,对天民党人来说在那以后这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蜃楼。结果是,我们与天民党较量了25年,这种较量损害了国家。尽管双方都有曲折和反复,尽管我们从19%上升到27%,他们从48%下降到37%,但作为这种较量的基础,力量对比依然如故。较量还没有停止,但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使国家继续受到损害。由此产生了结合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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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结合呢还是共同组成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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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我们谈历史性妥协并不是说共产党人必须参加政府。所谓历史性妥协是一种政策,它将导致反对派和多数派之间新的关系的形成,也可以说,它将形成一种不同于过去的多数派。共产党是否参政是次要问题。我们感兴趣的是陶里亚蒂所称的“政府区域”,即共产党人作为一种负有责任的力量出现在区域里。进入政府区域意味着进入了一个地盘,在那里由于我们的力量,我们对某些决定是负有共同责任的。不知我说清楚了没有?我的意思是,在我们应该达到的大的战略目标下,我们与天民党之间建立的新关系的具体形式是次要的。我们不排斥参加政府,但我们不把参加政府作为一种条件。我们也可以去尽参加政府的责任,但要是别人讲闲话,我们不参加也并不感到可惜。我们不在乎部长肥缺,我们关心的是能及时地发表意见,作出贡献。这样的情况正在出现,但太少了。换言之,我们说,既然你们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能干些什么吗?我称它为“利用雨伞”,因为他们常说:“宁愿受雨淋,也不接受共产党的雨伞。”现在该作这样的回答了:“请注意,共产党的雨伞是可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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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你们谈到天民党时,是指整个天民党还是指天民党的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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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关于这一点,确实前后有所不同。我们最初考虑的是整个天民党,后来曾经考虑那些可能从天民党中分裂出来的天民党人,最后仍然回到整个天民党。我们曾经认为阶级合作论的危机可能像法国那样导致天民党的分裂。可是天民党却保持了团结,内部冲突和多派别反而使它获得好处。自然我从没有依靠宗教界中的不同意见者,某些现象反映了困难,但不是政治问题。现在我们对问题的兴趣已经减少了。天民党应该懂得不能轻率地从向右开门转为向左开门,从中右联合转为中左联合。我们只支持它面向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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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在这一美好的结合中,其他人,例如社会党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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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我赞同社会党参加,因为有一个使社会党没有陷入全盘错误的社会党基层,它的忠诚在意大利是很杰出的。尽管有这样的忠实,社会党人还是从19%下降到10%,加上社会民主党的5%,共占15%。社会党的总体将由我们去使它窒息呢,还是让它经历几代后自行消亡?如果社会党参加历史性妥协,那再好也没有。他们能起联系和调解作用,因为他们表达的是既非共产党也非天民党的见解。但是他们是否参加历史性妥协不取决于我们,而取决于他们。要是他们继续吵架,闹分裂……您知道我可以根据第一手材料写社会党的分裂史吗?第一手材料!根据到我这里来向我发泄和倾诉的社会党人所讲的事……简直是部没完没了、毫无道理的吵架史。您说社会党里有一部分无政府主义者,即巴枯宁[22]分子。我们共产党人中也有巴枯宁分子!在意大利,无政府主义者到处都有,或者几乎到处都有。可是我们共产党人能抵消他们的作用,至少能吸取他们好的一面,也就是自由意志论方面。我主张发扬共产党的自由意志论成分。暂且不说无政府主义运动曾是件大事,但不能忘记他的精神仍留在我们这里。试想,甚至共产党在意大利也不能实行专制领导。但发扬它和忍受它之间是存在很大差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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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请听,阿门多拉,不是我没有耐心等待,相反,我以为你们越推迟作出结合的决定越好。但天民党一共产党的姻缘究竟何时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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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谁知道,据我所知,某些准备工作正在进行,可是……实现的时间往往取决于偶然事件和戏剧性的次要事件。总之,这不是按部就班所能实现的事情,需要……我不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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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要一种强力的外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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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也许是的,例如发生法西斯威胁或者经济恶化,或者两者一起发生。经济危机始于越南战争,即发生了美元贬值,贸易混乱,美欧关系变化……要是不对世界货币与贸易进行整顿,我们将面临一个长期的经济不稳定时期,阶级斗争也将随之激化。要是危机加重,统治阶级将设法把困难转嫁到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的劳动人民的身上,后者必将反抗,而至今一直生活得不错的小资产阶级也会反抗。小资产阶级不会轻易放弃它的既得利益,因此动员他们起来反民主是很容易的。历史告诉我们,法西斯的阴谋诡计总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产生的。如果法西斯的威胁成为现实,那么,天民党内主张共和与反法西斯的人就会作出反应,他们会毫不迟疑地接受历史性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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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我提一个向所有人都提的问题:您是正在谈论发生政变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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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发生政变往往有国际基础。要是只靠内部力量在意大利发动一次政变,我预计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内部力量并不独自行事而是以外国力量为依据。我并不影射美国,我们知道在美国各种矛盾力量在发展……我指的是与一般帝国主义有联系的外国力量……究竟为什么找不到丰塔纳广场事件[23]的罪魁祸首?为什么搞不清楚谁愿意制造菲乌米奇诺事件?佩尔蒂尼也说这些事,对吗?天晓得!只有我们这些反法西斯主义老战士才有这样的敏感性,我们才到处嗅出法西斯主义的臭味,我们才会充分估计法西斯的危险,因为我们曾目睹法西斯主义的诞生,而且我们在法西斯统治下生活过。我们有责任把某些不安告诉别人。我一点也不喜欢目前地中海的形势!在地中海,专制政权太多了。意大利是该地区唯一的民主半岛,也许是欧洲最民主的国家,可以说是政治文化最活跃的国家。有的人可能讨厌这一点。是的,意大利是为争取自由而斗争得最多的国家,那里形势紧张,参加政治斗争的人也多,这一点使那些想以某种方式控制地中海的人感到不安。在意大利发生政变的可能性是与世界形势、欧洲安全问题,尤其是地中海安全密切相关的。危险是存在的,是的,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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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若发生这样的情况,我们有能力自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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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我的回答是:对于这样的事情不能等到最后时刻才进行斗争。要是今晚他们来抓我,他们能在家里找到我。我不喜欢在家门口设保镖,也不喜欢保镖在街上护卫我,要是他们突然逮捕我们,我们将难以自卫。因为工人领袖一旦被消除,工人被砍头的趋势也就难以阻挡。可是我要补充的是,无论在智利还是在希腊,政变并不是突然发生的。因此我们的任务是预先发出警告,不要等到迫不得已时才实行自卫。请注意,发动政变需要军队,我没有任何理由对意大利军队的忠诚表示怀疑。在反法西斯斗争中和共和国成立后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正在司法部门和军队里大显身手。但是军队是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相联系的,且外国的秘密情报机构和意大利的秘密情报机构互相勾结,这种勾结是现实的。例如,电话窃听使我不安,它表明我们的国家已控制不了一些秘密机构。我讲明白了吗?对于它的实际效果我倒不太担心。能想象他们窃听到的只是许多人的杂乱无章的讲话吗?他们从偷听我的妻子和岳母间的口角中能得到什么呢?从偷听我的家里人的对话中能得到什么呢?意大利人也变得老练了,他们不愿让人家知道的事就不在电话里讲。但是,五千部、一万部或两万部受控制的电话使我担忧,因为这意味着这里存在着一个不受国家雇佣的庞大组织,因而是政变的工具。这是对自由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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