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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里亚娜·法拉奇(以下简称“法”):仅仅是共产党人呢,还是共产党人和军人在一起发动了这次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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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亚雷斯没有回答,也许是因为电话铃响了。他要同新闻部长科雷亚·热苏伊诺讲话。新闻部长是一位强硬的军人,看来是站在共产党人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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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先生,我猜想你已经知道在《共和国日报》发生的事……对,完全对……不,部长先生,劳尔·雷戈不是法西斯分子……他是反法西斯的老战士,曾经历过地下斗争,坐过监狱,被流放过……不,部长先生。您认识阿尔瓦罗·格拉,部长先生。您应该知道,关于阿尔瓦罗·格拉反法西斯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觉得你们介入了这件事,部长先生。因为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事件,部长先生,它涉及新闻自由、言论自由和民主。这种占领是非法的,是违背新闻法的,它玷污了革命的意义。我们社会党人不能容忍,部长先生。我们不能容忍这样的占领。怎么?不,部长先生。我希望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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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部长先生,仅仅是共产党人呢,还是共产党人和军人在一起发动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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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亚雷斯又没有回答,也许他没有听见。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下面的话:“印刷工人要以他们的方式来印刷登载他们写的文章的报纸……这是古巴,这是阿尔巴尼亚,而不是葡萄牙。他们要在葡萄牙制造一个古巴,一个阿尔巴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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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仅仅是共产党人呢,还是共产党人和军人在一起发动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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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共产党人对社会党人发动的攻势,在选举结束时就立即开始了。其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缩小选举的影响,并表明选举毫不重要。其实,共产党人本来就不想要选举,而且想尽了一切办法,不让选举进行。然而人们还是在自由的气氛中进行了选举。它表明了人民再也不愿失去自由。他们仅仅投了共产党12%的选票……而现在共产党人却说,那12%的选票并不能体现人民的意志,甚至是与人民意志相违背的,那个结果与他们无关。就是在昨天的一次公众集会上,共产党领导人库尼亚尔还说,选举结果同革命是不相容的。选举主义和革命是两种对立的概念。革命有其自身的动力,不需要选票,选举是消极的举动等等。他利用一切机会,企图说服别人相信最强大的党不是在选举中得胜的党,即社会党,而是在选举中失败的党,即共产党。他拒不承认获得27%选票的人民民主党为葡萄牙的第二大党。他毫不掩饰地要把它逐出国家的政治生活。这是共产党人追求独裁政权的惯用手段。葡萄牙共产党不同于意大利共产党、法国共产党和西班牙共产党。它不赞成民主的做法,不承认这种民主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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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仅仅是共产党人呢,还是共产党人和军人在一起发动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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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为了否定选举结果,他们不仅利用报纸、广播和电视,而且还利用他们以同样方式控制的工会。现在存在着一条法律,它保证选举工会联合会领导委员会的权利,但它没有得到实施。这样,工会联合会也成了共产党人的一个权力中心,甚至是共产党人意愿的传播中心。另外,他们还利用地方行政机构和最近被收归国有的一些企业,在那里人民民主运动占上风。这是左派的一个小党,实质上是葡萄牙共产党的一个分支。他们在工人委员会的基础上建立了权力中心。工人委员会相当于先前俄国革命时期的苏维埃。这些权力中心就像职业介绍所和惩罚所一样,由它们来决定招聘和解雇人员。谁不是共产党人,便是法西斯分子。谁不站在他们一边,便是反对他们。这是一场悲剧,不仅对葡萄牙来说是如此,对整个欧洲和整个地中海来说,也是如此,特别是对欧洲左派来说,更是如此。你想想他们给西班牙共产党和意大利共产党造成的危害吧。我感到意大利共产党人是可亲的,感到他们是同志,因为他们在政治生活中讲民主。我为他们受到葡萄牙共产党人的危害而感到遗憾。葡萄牙共产党只做对反动派和右派有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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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仅仅是共产党人呢,还是共产党人和军人在一起发动的攻势?苏亚雷斯,我知道,我给您提出了一个麻烦的问题,一个危险的问题。但提出这个问题是我的本分。如果不是军人同意,那么是谁同意共产党人这样为所欲为呢?不是军人在执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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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显然,中央的权力掌握在军人的手中。他们是继续革命的动力和保证。政党是后来产生的。政党通过立宪协议同军人联合起来,协议通过总的方针路线指出应该走的道路,也就是多党制的、民主和自由的社会主义。但至今人们不能说,军人的所作所为是独裁行为。我们没有忘记是他们要求各党联合起来的,是他们反对共产党人的意见,要求举行选举的。如果他们真的想当独裁者的话,也就不会同意选举。恰恰相反,他们同意了选举,而且付诸实施了。这是50年以来的第一次选举,先是经过正确的竞选运动,还保证各党在电视台做宣传,然后他们让选举在没有暴力行为的情况下进行。在保证自由的社会主义进程和“没有选举便没有民主”这个原则问题上,他们没有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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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他们无视选举的结果,或者不运用权力使人们尊重这一结果,那么他们实行选举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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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现在,直到今天,直到此时,无视选举结果的不是军人,而是共产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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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然而军人允许共产党人成了新闻界、工会和行政机构的无可争议的主人。军人建立了一个政府,在那里每个党有两名部长,丝毫不考虑社会党人获得的38%的选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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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我并不认为在葡萄牙选举意味着一切。如果选举意味着一切,那么军人政府就没有理由存在下去,存在的将是一种正常的民主,政治的民主。现在我们还没有正常的民主。如果您愿意这样说也可以,我们连民主也没有。充其量我们现在只不过处在人们所说的民主的前期阶段,实际上,权力集中在武装部队的手中。这一权力是通过革命,而不是通过普选合法化的。仅仅进行选举将意味着不了解在葡萄牙必须把权力的两种源泉,即武装部队的革命合法性和普选的人民合法性结合在一起。只有通过两者之间的平衡,才能达到正常的民主,即政治的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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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这种平衡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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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怎么说呢……总之……直到昨天还是存在的,在相当程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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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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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如果库尼亚尔不选择民主的外衣,如果他的共产党人继续垄断报纸、工会和就业机会,如果普选继续得不到尊重,如果军人接受所有这一切……那么平衡将会中止,我们将陷入专政统治。这是明显的,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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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一个阿尔巴尼亚或是一个智利?一个斯大林主义的政权或是一个皮诺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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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我们社会党人正在为争取不导致产生一个阿尔巴尼亚,或一个古巴,或一个皮诺切特而斗争。但是我认为皮诺切特的威胁还是迫在眉睫。我们清楚地知道皮诺切特分子是如何产生的。我去智利做过一次旅行,认识阿连德,同他长谈过。我还认识智利激进党的代表人物。因此我了解智利的经历。从我回到里斯本之后,我始终担心的就是陷入智利式的境地。我知道这一危险是存在的。我知道右派各集团,特别是国外的右派集团正在策划着一次右派军事政变。我断言,面临的危险,也是首要的危险是斯大林主义的专政。这是库尼亚尔所梦想的一种人民民主。他的武力行为和挑衅,成了个不断在拧紧的螺丝。遗憾的是武装部队运动对此流露出越来越害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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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这是我想知道的。但执政的军官究竟是些什么人呢?他们真正想的是什么?他们的革命是一种什么样的革命?他们的思想意识是什么?是现代社会主义,表面的民粹主义呢,还是库尼亚尔式的共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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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我们应该承认,他们之中有大量的无政府民粹主义。最近几个月来,在国内已形成了一股可怕的蛊惑人心的浪潮。每个人都愿意比别人更左,比别人更革命。他们不厌其烦地重弹必须进行一次大革命,一次彻底革命的老调。他们唯恐表现得温和。这种时髦有利于无政府民粹主义和导致疯狂行为。譬如占领房屋,开设只维持一个月的医院。人们发现一所暂时无人居住的房屋,便去占领,而没有任何人去加以干涉。在那里开设了医院,而又没有任何人去加以监督。一个月后,既没有了房屋,也没有了医院,只有混乱。同时还出现了一股提出无理要求的浪潮。它来自工人或者自称站在工人一边的人。他们要求增加工资的幅度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他们不是为了提高生活水平,而是为了搞垮工业。工业破产后,劳动者领导了工业,但是他们领导得很糟,因为他们缺乏经营管理的技术知识。结果这种试验以全面失败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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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全面失败,也许这就是民粹主义者所需要的东西。他们可以作为借口来说,你们政治家一无所能,现在由我们军人来掌握国家,我们用棍棒来把事情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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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亚雷斯没有回答,继续着他的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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