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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0年的总统大选中，除了马里兰州北部和特拉华州外，内陆地区人以压倒性优势投票支持林肯。林肯并未出现在马里兰州北部和特拉华州的选票上。（在这些地方，内陆地区人投票支持温和派贝尔。）林肯轻轻松松地赢得了从俄亥俄州中部到艾奥瓦州南部的中西部大部分地区的支持，并将伊利诺伊州和印第安纳州的选票收入囊中。内陆地区人虽然投票给了自己的新英格兰邻居，但并不想接受新英格兰人的统治。面对国家可能解体这一状况，内陆地区的大多数政治领袖和舆论引导人希望加入大阿巴拉契亚控制下的各州，从而建立一个自新泽西州一直延伸到阿肯色州的中部邦联（Central Confederacy）。大阿巴拉契亚将充当新英格兰与南方腹地之间的中立缓冲区，防止敌对双方发动战争。巴尔的摩出版商、前国会议员约翰·彭德尔顿·肯尼迪（John Pendleton Kennedy）支持这一“边境国家邦联”（Confederacy of Border States），这个邦联既反对南方腹地通过征服实现扩张的企图，也反对新英格兰通过武力维护联邦完整的计划。他认为，这是“最终解决所有分歧的自然的、恰当的媒介”。马里兰州州长托马斯·希克斯（Thomas Hicks）认为这项提案是有价值的，可以维持四分五裂的内陆地区、大阿巴拉契亚地区和沿海低地的和平。希克斯同宾夕法尼亚州、新泽西州、特拉华州、俄亥俄州、密苏里州（这些州的一大部分属于内陆地区）以及纽约州和弗吉尼亚州的州长通信，以便在联邦解体时为此类联盟打下基础。[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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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袭击萨姆特堡后，南方腹地失去了内陆地区的所有支持。费城、伊斯顿和西切斯特曾是宾夕法尼亚同情分裂主义者的中心。在上述地区，暴民们捣毁了支持南方的报社，将支持南方的政客赶离家园，在大街上袭击分裂主义者，并强迫各家各户和各行各业悬挂联邦政府旗帜。在马里兰州，中部邦联这一提议一夜之间便成为明日黄花；内陆地区以及大阿巴拉契亚地区紧紧团结在联邦周围，沿海低地则投入南方邦联的怀抱。由于自己的旗帜遭受攻击，印第安纳、伊利诺伊和密苏里的内陆地区则将自己的命运与新英格兰的命运绑在了一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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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世纪中叶，沿海低地在政治上已经被有效地阉割了。沿海低地的居民成了马里兰州、特拉华州、北卡罗来纳州，甚至弗吉尼亚州的少数派（直至1861年，西弗吉尼亚州脱离联邦，天平重新向他们倾斜）。尽管文化上存在差异，但随着南北双方在奴隶制问题上的冲突加剧，沿海低地被迫投入南方腹地的怀抱以寻求保护。与蔗糖和棉花不同的是，烟草的全球市场已经疲软。沿海低地的士绅们把自己的许多奴隶都卖给了南方腹地人，或者干脆把自己的业务转移到海湾地区。沿海低地的精英们感到自己被包围了。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接受了南方腹地的意识形态，即使他们无法在自己所在的地区推行这一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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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菲茨休（George Fitzhugh）——弗吉尼亚最古老家族之一的贵族子弟——成了沿海低地支持奴隶制的旗手。菲茨休在大量著作中支持并拓展了哈蒙德提出的奴役所有穷人的论点。菲茨休解释说，贵族实际上就是“国家的大宪章”，因为他们拥有如此之多的财富，并且拥有“所有男人对属于自己的东西的那份情感”。这自然而然地使得他们保护和供养“妻子、孩子以及奴隶”。菲茨休的书非常受欢迎。他还宣称“就像（北方人）决心废除奴隶制一样，自己亦决心消灭自由社会”。[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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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与新英格兰人的冲突迫在眉睫，人们对沿海低地古老的理论产生了新的兴趣：种族差异才是罪魁祸首。在战时的宣传中，南方腹地的精英们被明确纳入所谓的高级诺曼（骑士）种族行列，这两个民族之间的联系增强了。（绝对非诺曼的）大阿巴拉契亚地区则经常被额外加入。尤其是对于沿海低地来说，将这场冲突视为一场将诺曼人从盎格鲁-撒克逊暴政中解放出来的战争可以巧妙地避开更为棘手的奴隶制问题。1861年，沿海低地的主要期刊《南方文学信使》（Southern Literary Messenger ）承认“由于自己的优势以及更好的条件，圆颅党[16] 可能会赢得许多胜利”，但保证“他们会输掉最后一场战斗，然后沦落到相对劣势的正常地位”。这份期刊认为，南方邦联的目标是建立一个由“比这个大陆上所有其他种族都优越”的民族统治的“贵族共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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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宣传在南方腹地也很受欢迎。杰斐逊·戴维斯在1862年的一次演讲中告诉密西西比州的立法者们，他们的敌人是“一个没有传统、无家可归的种族……克伦威尔将他们从爱尔兰北部和英格兰北部的沼泽地召集起来”以“扰乱世界和平”。《黛博评论》宣称，这场战争是为了推翻考虑不周的美国革命，美国革命违背了“骑士们自然而然地对既定形式的权威而绝非纯粹投机思想的崇敬”。奴隶主抛弃了君主制，危害了以“不平等原则和从属原则”为基础，“支持体现社会状态的公共政策”而建立的奇怪的“国内机构”。民主“将政治影响力交到了无意识的大众手中”，导致“骑士屈服于清教徒的思想奴役”。沿海低地以及南方腹地的其他思想家也一致认为，这场斗争实际上是在尊重既定的贵族秩序和危险的清教徒观念（“个人比任何政体都更有价值”）之间进行的。正如菲茨休所说，这是一场“保守派和革命者之间的战争，基督徒和异教徒之间的战争……贞洁和性欲之间的战争，婚姻和自由恋爱之间的战争”。一些人甚至支持这样一种可疑的观点：南方邦联正在进行一场针对过度膨胀的清教徒的胡格诺派-圣公会的反宗教改革运动。他们认为，奴隶制度并非问题，打败民主才是问题所在。[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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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860年的总统选举中，沿海低地分裂为支持温和派贝尔和支持分离主义者布雷肯里奇的两个阵营。贝尔的支持者集中在马里兰州东岸和北卡罗来纳州的沿海低地。南卡罗来纳州脱离联邦后，沿海低地希望紧跟其步伐，但由于其他民族控制着马里兰州、弗吉尼亚州以及北卡罗来纳州政府，他们的计划受阻了。只有在萨姆特堡遭受攻击和林肯发出武装召唤之后，弗吉尼亚州和北卡罗来纳州才脱离联邦，而马里兰州和特拉华州从未脱离联邦。在这四种情况下，起决定性作用的因素是边民们的态度而非沿海低地民众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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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南方腹地的分裂和新英格兰的战争号召，大阿巴拉契亚地区的反应最为矛盾。从宾夕法尼亚州中部到伊利诺伊州南部，再到亚拉巴马州北部，边民们既厌恶新英格兰人，又憎恨南方种植园主，因此左右为难。这两个地区以不同方式威胁了边民们的理想。新英格兰人强调必须将个人的欲望和兴趣纳入“更大的利益”之内，这对于追求个人自由的大阿巴拉契亚人来说是令人深恶痛绝的；新英格兰人改变他人行为的道德运动极其令人厌恶，尤其是新英格兰人喋喋不休地念叨种族平等。另一方面，边民们已经在贵族奴隶主手中遭受了一代又一代的压迫，他们知道自己就是种植园主在谈论奴役下等白人时所想到的下等人。[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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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突爆发前，许多边民对废奴主义者怀有敌意，他们打断废奴主义者的演讲，捣毁废奴主义者的出版社，并袭击支持废奴的政治家。伊利诺伊州州长约翰·雷诺兹（John Reynolds）将废奴主义者比作新英格兰早期狂热的猎巫者，印第安纳州的媒体也做过如此比喻。与此同时，边民们强烈谴责《逃亡奴隶法》（Fugitive Slave Law）。正如一个印第安纳人所说，《逃亡奴隶法》“把北方的自由人变成南方人的一帮奴隶捕手”。出生于肯塔基州的詹姆斯·G.伯尼（James G. Birney）曾是一个奴隶主，后来成为一名废奴主义者。他在谴责南方腹地的制度时说出了许多边民的心声：“在此种制度下，大多数人将变得贫穷，生活痛苦，少数人可能会在懒洋洋的享乐中虚度一生。”事实上，南方腹地的制度试图让普通人“‘像呜咽、颤抖的猎犬一样’匍匐在南方奴隶主的脚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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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处这些威胁自身自由的事件中间，边民们坚定支持“主权在民”的概念。按照这一概念，当地居民有权决定是否允许新的领土存在奴隶。当这种妥协未能将联邦团结在一起时，许多边民希望要么保持中立，要么加入所谓的中部邦联。南卡罗来纳脱离联邦时，边民出身的弗吉尼亚州州长约翰·莱彻（John Letcher）告诉州议会议员，联邦将分裂为四个独立的国家，其中弗吉尼亚州、宾夕法尼亚州、新泽西州、其他边境和中西部诸州将成为“第四股强大势力”。大阿巴拉契亚人的主要政治人物、前总统詹姆斯·布坎南坚持认为应该允许南方和平分裂出去；但是，如果遭到进攻，联邦就应该自卫。在1860年的选举中，大阿巴拉契亚分裂严重：温和派贝尔在大阿巴拉契亚控制下的四个州（肯塔基州、弗吉尼亚州、田纳西州和得克萨斯州）以微弱优势获胜，林肯在宾夕法尼亚州赢得了大阿巴拉契亚人的选票，道格拉斯则赢得了中西部大部分地区大阿巴拉契亚人的选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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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西哥湾诸州投票选举参加1861年1月举行的脱离联邦大会的各自代表时，墨西哥湾的大阿巴拉契亚地区反对此项活动。肯塔基州完全拒绝召开会议，并在随后的战争中保持中立。2月，大阿巴拉契亚人控制下的北卡罗来纳州和田纳西州就是否举行分离主义大会进行了全民公投。在这两个州，这一提案均遭到了否决。在阿肯色州，由于来自大阿巴拉契亚的西北代表们阻止了该州脱离联邦的提议，该州东南部低地的南方腹地人威胁要脱离联邦。4月，弗吉尼亚州脱离联邦时，该州西北部的大阿巴拉契亚人对叛乱予以打击，并夺取了具有战略意义的巴尔的摩和俄亥俄铁路的控制权。[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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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再次证明，进攻萨姆特堡和林肯随后的增兵行动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迫使大阿巴拉契亚人在受到自己鄙视的两种文化之中做出抉择。由于白人至上的共同信条，南方腹地人认为大阿巴拉契亚会同南方邦联联合。相反，边民们像往常一样，拿起武器对抗认为是自己最大威胁的任何敌人，并与之展开殊死战斗。令种植园主震惊的是，大多数大阿巴拉契亚人认为同新英格兰人相比，种植园主对大阿巴拉契亚人自由的威胁更大。西弗吉尼亚人在惠灵建立了联邦政府，大量西弗吉尼亚人自愿加入联邦军队，并于1863年独立成为一个州。田纳西州东部的选民以超过2∶1的比例否决了该州的分离公投，并试图建立自己的联邦政府；失败后，数千人逃到肯塔基州，穿上了蓝色制服，其他人则破坏铁路桥梁。亚拉巴马州北部的大阿巴拉契亚居民成立了温斯顿共和国（Unionist Free State of Winston），同亚拉巴马州一样在联邦军队中作战。总共有25万名来自南方邦联大阿巴拉契亚地区的男性自愿为联邦服务。除了南卡罗来纳州外，每个州都有军团代表。在宾夕法尼亚州，布坎南宣布加入联邦，成千上万的苏格兰-爱尔兰人主动惩罚南方腹地的叛徒。在中西部的大阿巴拉契亚地区，大多数边民认为攻击萨姆特堡是叛国行为，他们紧紧团结在星条旗周围。“我以前是肯塔基人，”一个印第安纳人告诉记者，“但现在我是美利坚人了。”[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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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萨姆特堡将宾夕法尼亚州、密苏里州、印第安纳州以及弗吉尼亚州西部的大阿巴拉契亚人推到了联邦阵营。大阿巴拉契亚的其他地区则紧紧团结在南方邦联周围，认为林肯召集军队是对自己社区的直接攻击。这种情绪在低洼地区显得尤其强烈。在低洼地区，大阿巴拉契亚人的蓄奴现象很常见：北卡罗来纳州中西部、田纳西州中部、弗吉尼亚州西南部和阿肯色州北部。萨姆特堡事件发生之后，这些地区投票支持分裂，使得自己所在的州在南方腹地创建南方邦联3～4个月之后便加入了邦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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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南方邦联在1865年失败了。南方邦联的城市由“外国”军队占领，奴隶被总统法令解放。新英格兰人希望在联邦政府以沉重代价取得军事胜利后，联邦政府占领军可以实施一项大规模的国家建设计划，努力使南方腹地、沿海低地以及沿着新英格兰和内陆地区一线的南方邦联的大阿巴拉契亚地区实现民主。在联邦军队维持秩序的情况下，成千上万新英格兰和内陆地区的教师、传教士、商人以及政府官员被派遣到以上三个地区。他们引入了公共教育，建立了种族隔离的小学以及黑人大学（其中许多现在依然存在）。他们废除了南方腹地实施的涉及种姓制度的法律和做法。他们确保刚刚获得解放的奴隶可以参加投票和竞选，而前南方邦联的高级官员则被排除在参加竞选的队伍之外。1870～1877年，15名来自前南方邦联的非洲裔美国人当选为众议院议员，两人在美国参议院代表黑人占多数的密西西比州。[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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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外国”占领者总是发现很难从根本上改变一种文化。沿海低地、南方腹地以及南方邦联的大阿巴拉契亚地区的民众坚决抵制新英格兰人的改革。1876年联邦军队撤出后，“重建”地区的白人废止了这些措施。新英格兰人的公立学校被废除。强加的州宪法被改写，白人至上的地位被恢复，人头税、“文化水平测试”，以及其他允许白人官员剥夺非洲裔美国人投票权的手段得到采用。（结果，虽然人口有所增加，但南卡罗来纳州的总统选举投票数从1876年的182600张下降到1900年的50000张。）三K党人谋杀了那些竞选公职或违反传统种姓制度规定的“傲慢”黑人。尽管经历了一场战争和一次共同占领，南方腹地和沿海低地的文化仍然保留了各自的基本特征，为19世纪以后的文化冲突奠定了基础。[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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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dith Abbott，Historical Aspects of the Immigration Problem：Select Documents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26，p.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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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American Slavery as It Is ，New York：American Anti-Slavery Society，1839，pp.16，97，169-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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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ee http：//atlas.lib.niu.edu/Website/Election_1860/；Fischer（1989），p.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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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reehling（2007），pp.27-30；John Henry Hammond，Two Letters on Slavery in the United States ，Columbia，SC：Allen，McCarter & Co.，1845，p.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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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reehling（2007），pp.30-32；Hammond（1845），p.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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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London Times ，28 May 1851，p.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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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London Times ，28 May 1851，p.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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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hillips（1999），p.372；Marc Engal，“Rethinking the Secession of the Lower South：The Clash of Two Groups，” Civil War History ，Vol.50，No.3，2004，pp.261-290；Dunbar Rowland，Encyclopedia of Mississippi History ，Vol.1，Madison，WI：Selwyn A.Brant，1907，pp.216-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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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illiam C.Wright，The Secession Movement in the Middle Atlantic States ，Rutherford，NJ：Fairleigh Dickinson University Press，1973，pp.21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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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Phillips（1999），pp.424-427；Burrows and Wallace（2000），pp.560-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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