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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20 拾回散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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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22 众多战场上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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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24 拾回众多坟墓中的南部邦联死难者,没有姓名,也没有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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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26 他们只是孤零零地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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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28 瑞安坚称,他们所为之献身的事业,“虽然失败了,但仍是正义的”。[56]尽管照料与重葬南部邦联死难者不可避免地带有政治色彩,但这一举措在很大程度上属于私人性的活动,因为它为丧亲的家人提供了可以寄托哀思的遗体与坟墓。在内战中,南卡罗来纳州的约翰·帕尔默失去了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詹姆斯·帕尔默——阵亡于1862年第二次布尔河战役。1869年夏,约翰·帕尔默与马纳萨斯纪念联合会的玛丽·J.多根建立了信件联系。多根在詹姆斯的13个战友坟墓旁找到了他的坟墓。她希望将詹姆斯的遗体转移至后来的格罗夫顿南部邦联公墓——那里如今安葬着266名南部士兵的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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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30 约翰·帕尔默迅速给多根寄去了一些资金,用以购置一个胡桃木棺材,以及一块四英尺高、刻有儿子生平与死亡信息的大理石墓碑——买款30美元,运费与安装费共1.86美元。多根使他确信,“单纯转移尸体并不要钱”,因为那正是联合会的职责。在詹姆斯原来的坟墓中,多根找到了一副十字架与一个纪念品小盒;她还取出了那颗位于詹姆斯的肋骨下方、清晰可见的“致命子弹”。多根知道帕尔默一家将会“极为”珍视这些遗物,因而将它们寄到了帕尔默在南卡罗来纳州的家中。在余生中,约翰·帕尔默一直随身携带着这颗子弹。[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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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32 多根向帕尔默表达了自己的哀悼,并希望“每个有亲友埋葬在这个战场上的人,都能像您一样轻松、明确地找到亲人墓穴之所在。但是,哎!相对说来,几乎没有人能够做到这点”。在格罗夫顿公墓,只有两名士兵被甄别出来,而詹姆斯·杰曼·帕尔默便是其中一个。马纳萨斯联合会所从事的计划是令人生畏的。1871年,多根向帕尔默坦承:“有时,一想到要完成埋葬所有南部邦联死难者的目标,我就会十分沮丧。尽管如此,我仍希望开春时能够恢复这项工作,并尽可能在今年夏天完成。”[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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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34 19世纪70年代初,南部众多纪念联合会将目光转向了仍然长眠在北方土地上、被人忽视的数千名南部邦联死难士兵。葛底斯堡似乎是一个尤其关键的地方,这并不仅仅因为,它象征着人们所认为的南部邦联运势的“顶峰”。在整个宾夕法尼亚州的田野乡间,散布着大量南部死难者遗体。他们的埋葬地没有保护,也没有标记,任由敌视南部的北方人破坏。有几个南部州的立法机构为将这些尸骨运回南方提供了资金,各个纪念联合会则敦促社会各界尽快采取行动。例如,“萨凡纳纪念联合会”便警告说,新一轮的春耕可能会彻底毁灭尚埋在宾夕法尼亚州的佐治亚州士兵的遗体。它因而呼吁“她的姊妹联合会速速前来,帮助她将这些遗体运回南部”。[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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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36 在葛底斯堡,士兵与当地居民编纂了一些南部邦联士兵埋葬地的清单。这些清单后来落在了曾监督葛底斯堡国家公墓重葬工作的塞缪尔·韦弗手中。1871年,塞缪尔不幸去世,人们于是劝说他的儿子鲁弗斯——一位刚开始在费城行医的年轻医生——回应女性联合会的恳求。鲁弗斯写道:“如果人们能够看到我所见过的场景,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情,我确定,在每位南部父亲、兄弟与儿子被运离北方之前,绝不会有安宁的日子。”韦弗似乎并不相信他的宾夕法尼亚州同胞会对南部邦联的坟墓怀有仁慈心。[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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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38 在1871年的春天与夏天,韦弗挖掘了大量南部邦联士兵的遗体,并将其中137具运往了罗利,101具运往了萨凡纳,74具运往了查尔斯顿。在查尔斯顿的马格诺利亚公墓,人们举办了盛大仪式,通过演说、唱赞美诗与祈祷来迎接他们。这年秋天,好莱坞纪念联合会同韦弗建立了联系,首先向他询问关于弗吉尼亚州死难者的情况,继而请他将剩下所有南部邦联死难者运往里士满。在随后的两年中,韦弗便在不停地挖掘尸体,然后将它们定期分批运往南方。截至1873年底,韦弗已向好莱坞联合会运送了2935具南部邦联士兵的遗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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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40 在里士满城,迎接他们的是庄严、壮丽的仪式;在主街上,一千余名原南部邦联士兵与四名将军组成仪仗队,陪伴着死难者遗体前往好莱坞公墓。联合会努力筹集资金来偿付韦弗的工作,但韦弗却从未收到至少达6000美元的欠款。尽管韦弗掌握着埋葬清单,也尽管他在报纸上刊登了许多广告,以征集关于南部邦联士兵坟墓的信息,但直至20世纪90年代,北方民众仍能惊奇地发现一些南部邦联士兵的遗骸:1888年,当他们采摘药草的时候;1895年,当他们用碎石铺路的时候;1938年,当他们为建供水系统而挖沟的时候;20世纪50年代,当他们在艾森豪威尔家的花园里种植物的时候;以及1996年,当他们在一场暴雨后路过一个被冲断的火车道的时候。将每位南部士兵都运回南方的目标从未实现。然而,众多女性纪念联合会所领导的工作,是一个自发的、临时性的、分散的工作。它们克服了组织人力、征集资金与筹集物资上非同寻常的困难,将数万士兵重新安葬在了南部的公墓中。在这里,他们可以像其北方对手一样,因英勇献身而得到人们的赞美与怀念。[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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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42 在19世纪最后十年中,南方人建立了“南部邦联老兵联合会”与“南部邦联之女协会”。一些历史学者认为,在内战刚刚结束时的南部纪念活动,并不像在上述组织成立后的纪念活动一样具有明确的政治目的。在19世纪90年代,南部邦联记忆同那一时代的“吉姆·克罗”恶政、剥夺黑人选举权运动以及州权运动紧密相连,成为一种破坏了这场战争的废奴主义、国家主义以及平等主义等意义的力量。然而,女性纪念联合会的早期活动,很大程度便是对国会在建立国家公墓法令中排斥南部邦联人的直接反应。因此,这些活动本身显然就是地域性的。它们既是为了纪念个体的丈夫、父亲、兄弟与儿子,也旨在宣示对南部邦联的忠诚。1871年,在庆祝将葛底斯堡死难者重葬在查尔斯顿马格诺利亚公墓的仪式中,长老会神学家、著名演说家约翰·L.吉拉尔多牧师坚称,“我们在此不仅仅是为死难者哀悼”,从而清晰表明了这场集会的政治本质。他解释说,这一场合不仅仅要处理过去的问题,它也要处理“现存的问题”;“影响我们未来的重大问题”包含“导致这场大战的一些原则”。用他的话来说,也即一些像州权主义、反对“激进主义”和种族“混杂”的原则。他指出,生者面对着一个迫切需要解答且无法回避的问题:“这些人是否是白白死掉了?”对死者的纪念,需要南方人继续维护南部邦联的原则。这些原则已“被击败了,但却不一定丧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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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47 死难士兵的行列。“维克斯堡的南部邦联公墓”。戴维死难士兵的行列。“维克斯堡的南部邦联公墓”。戴维·布托(David Butow)摄,199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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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49 只有为这场战争的最初目标辩护,南方人才能确保如此众多士兵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南部邦联已不再作为一个国家而存在,但其死难者却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它具体的、共同的化身。他们不仅是老南部的象征,而且规定了南部应该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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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51 无论在北方还是南方,人们参与纪念仪式或重葬运动,都不“仅仅是为死难者哀悼”。事实上他们成为了使死者不朽的工具。人们将死难者聚集在大规模的公墓中,将他们埋在像战场上的士兵那样成行成列的坟墓之中。这使他们成为了一个活着的现实,一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部队。矛盾的是,他们也是一支无名的部队。在内战结束后,北方与南方开展了埋葬运动,许多丧亲者因而得以找到亲人,并造访、装饰他们的坟墓,就像南卡罗来纳州的帕尔默一家,以及惠特曼与穆尔所能够帮助的求助者那样。这些生者与死者的重逢,当然是为了终止无名、复原姓名,继而将死者姓名刻在墓碑与纪念碑上,以供后世瞻仰。然而,内战死难者之缺乏个性也有其极为重大的意义。内战士兵的公墓,无论是国家公墓还是南部邦联公墓,都不像美国人从前所见过的墓园。它们不是教堂墓园中的家庭坟墓群,也不是象征着人类重归自然的花园公墓。相反,内战公墓里陈列着一排排整齐的、卑微的、一模一样的墓碑,下面埋葬着数万名有名或无名的士兵。这一排排墓碑,这一位位士兵,与其说代表了一位亲人令人哀伤的逝去以及他的特质,不如说象征着这场战争高昂的、几乎是无法估量的代价。[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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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53 国家公墓与南部邦联公墓的建立,使“内战死难者”成为了一个类目,成为了一个集合体。这个集合体有着更深刻的含义,同组成这个集合体的成千上万个体死亡不同。这些公墓的建立,也使“死难者”从那些哀悼自己特定损失的个体生者之记忆中分离出来。“内战死难者”变得既强大又不朽。他们不再是个体的人,而成为了一个将会塑造未来至少一个世纪的美国公众生活的力量。重葬运动开创了一个由死难者组成的群体,其存在与沉寂都十分醒目。这些死难者之离开美国人的生活,恰使他们成为了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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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58 这受难的国度:死亡与美国内战 [:1706278866]
1706280559 这受难的国度:死亡与美国内战 第八章 统计:“多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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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61 想象怎能企及这一可怕的巨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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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63 《哈珀周刊》,1862年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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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65 当美国人如埃德蒙·惠特曼、詹姆斯·穆尔、克拉拉·巴顿、玛丽·多根与威廉·麦克法兰女士正努力甄别并埋葬死难者时,他们也在统计着:安德森维尔,死难者13363人,其中12912人身份得到确认;波普勒格罗夫,死难者6718人,其中2139人身份得到确认;葛底斯堡2935名南部邦联死难士兵被重葬在了好莱坞;303536名联邦士兵被埋葬在了国家公墓。在语言无法描述的情况下,统计似乎能帮助人们理解哀伤的程度,并使人们超越个人的丧亲之痛,努力找到死亡对社会与国家的更大意义。统计将人们的注意力从个体转向全体,从死亡转向“死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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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80567 “多少田园如今荒芜不堪?”1863年,南卡罗来纳州的一名年轻女性诘问道。她所寻求的不仅包括对死难者人数的统计,也包括对死亡影响的解释。“自这场战争打响以来,多少母亲、姊妹与妻子不得不去哀悼死去的亲人[?]死亡数字节节攀升,我们的灾难尚未结束。”当战火最终止熄时,这个国家需要对她的恳求给出答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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